“卫瑾, 这位小郎君是谁呀?”
姜黎话音儿刚坠地,卫瑾便轻轻瞥了旁边的小东西一眼,淡淡道:“我与你的约定, 你莫不是忘了?”
小男孩儿闻言,凶狠的神情一收,心不甘情不愿道:“我叫江离。”
姜黎一怔,“你的名儿是哪两个字?”
江离道:“江河之江, 离别之离。”
姜黎蓦地一笑:“那可真是巧了, 我也叫姜黎, 不过是姜太公的姜,黎明的黎。”
许是因着听起来一样的名儿, 又许是因着姜黎和善的笑容,江离对姜黎的敌意锐减。
卫瑾把江离交与何舟,道:“带他去吃些东西,再换套衣裳,以后他就住在东明院。”
何舟忙答应下来, 对江离道:“江小郎, 请随我来。”
江离却不动, 只一瞬不错地盯着卫瑾,道:“大人,你当真没骗我?”
卫瑾垂眸看他, 平静道:“你觉着你有什么值得我骗?”
江离与他对视一瞬, 眼前的青年身着一身威严的官服, 气度如华,皎皎若玉。
是从前江离躲在阴暗小巷里, 只能远远望一眼而不能靠近的那类人。
他不过一卑贱的小乞儿, 这位大人在他这的确图不到什么。
江离垂下头, 正欲抬脚跟何舟离去,忽然听身侧那位面容和善的小夫人喊了声“等等”。
江离抿紧嘴,抬眼望着姜黎。
便见她缓步来到他跟前,弯腰将手上巴掌大的铜手炉塞入他生满冻疮的手,道:“抱着这个暖暖手,你手上有伤,一会我差人给你上点药。”
姜黎说着,也没再看江离是何表情,对何舟微微颔首,便让他把江离带走了。
卫瑾替她抖了抖兜帽上的雪沫子,道:“江离是一个故友的儿子,他如今无家可归,我便将他接了过来。”
姜黎也没问他是哪个故友,总归是她不认识的人,问了也无用。
她笑道:“还真是巧,你这故友之子的名字听起来同我的一模一样,也是缘分了。江小郎日后可是要住在这儿?还是你那故友会过来接他走?”
卫瑾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她明艳的笑靥里,摇头道:“我那故友已然不在,江离应当也无旁的至亲。他住哪便由你决定如何?也不必一定要让他与我们住在一起。”
姜黎听到卫瑾说江离的父母已然不在,不由得怜惜道:“那就让他在这住下罢,只当六斤六同阿满多了个兄长,多好。当然前提是他愿意留下,他若是不愿,等他长大了,想去哪儿都成。”
二人进了寝屋,姜黎将斗篷挂起,上前给卫瑾解腰间的革带,笑着道:“今日明惠同阿莹过来看我,我可算是琢磨出阿令的心上人是谁了。原来阿令喜欢的是明惠!”
心里有了这层认知后,姜黎再回想起姜令与明惠相处时的场景,便觉得处处都是痕迹。
姜黎忍不住拿手指戳了下卫瑾,道:“阿令的心思,我这做姐姐的都没察觉到呢。你是如何察觉到的?”
卫瑾捉住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下,笑了声,道:“薛世叔登基后,诚王府一度不好过。阿令就是那时来寻的我,问我有无方法能助诚王,至少不能让人继续往诚王府泼脏水,免得殃及池鱼。”
说实在的,那会卫瑾为了交接都察院的案子,日日都是早出晚归的,根本无暇关注诚王府的事。
诚王此人素来洒脱,旁人的落井下石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对他来说,大不了便带着妻女离开盛京,周游大雍去。反正他手上的银子不缺,去哪儿不能?
姜令会为着诚王之事来寻卫瑾倒真是出乎卫瑾的预料。
虽然字字句句说的都 是为了诚王,可卫瑾何等的心机?
几乎在姜令的话出口后,便猜到了姜令的心事。
“阿令,你老实同我说,你来寻我襄助诚王,究竟是为了诚王,还是为了明惠郡主?”
姜令的脸登时一红。
沉默了半晌,他老老实实道:“我是为了明惠郡主。”
卫瑾静静望着姜令。
他这位小舅子性子温厚,却是个护短之人。
从前在书院,为了维护他,没少同书院那些同窗吵嘴。
明惠郡主是阿黎的手帕交,他与明惠郡主也算是旧识,替明惠郡主据理力争几句倒是正常。
但为了明惠郡主求到他这来,就有些不寻常了。
除了喜欢人家,还能因何?
卫瑾想起宗奎同他说的,姜令文采不差,但他做的策论文章都同他这个人一样,太过温吞太过规矩,少了一份让人眼前一亮的锐气。
思及此,卫瑾便道:“你说眼下有不少书院的人执笔怒斥诚王府。既如此,阿令,你便也执起你的笔,怒斥回去。你若是写得足够好足够犀利,自然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姜令愣了一下,诧异地抬起眼。
“阿令,你若想要护着一个人,永远不要想着依靠旁人。”卫瑾一字一句道:“你要自己去护,拼尽全力地去护,直到你护不住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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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些褒扬诚王的文章都是阿令写的?”姜黎瞪圆了一双眼。
“我与宗奎,还有宗家的一些儿郎也有推波助澜地写了一些。”卫瑾淡淡一笑,道:“宗奎说阿令经过此事,倒是有了挺大的长进,至少文风犀利了不少。”
可不是么?
卫瑾当初御街夸官之时,姜令也曾心潮澎湃地说,日后定要做个好官。
那会的姜令还是个对未来充满昂扬斗志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