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应不应该的话在心中盘桓,他知道不该,不能,不要,可压在最心底的话在说——他不想。
不想将他让给任何人,不想离他而去,不想去想那些可能造成的后果,只知道想同他在一起。
沈醇垂眸看着他,面前的青年泪盈于眶,他一向都是有些无所畏惧的气势,作为暗卫也好,作为男人也好,心灵都是坚强的,唯有在面对爱情时,柔肠百转,将许多不应该堆砌在他身上的压力全部加诸,而现在在暗卫的忠心和爱情之中,他选择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沈醇伸手帮他擦着眼泪,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沈白得他亲近,膝行伏在了他的怀中抱紧了他的腰,头上被轻柔的 抚摸着,虽是眼泪止不住,可这么多日以来,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宿主……】521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现在才叫做功德圆满。】沈醇笑道。
【哦,恭喜宿主!】521说道,【所以您之前是故意的么?】
【你觉得呢?】沈醇低头轻抚着怀中的头,他已经风雨初歇,只是仍伏在那里紧紧拥着。
沈白的性情是内敛,他忠心,忠心到有时候还有些固执,暗卫的规则将他捆绑,这份来之不易的深情让他在自己的身上不断施压,且不愿意讲出来。
压力长久积累下去,长时间的不交流,不仅沈白自己有一天会承受不住,沈醇自己也会觉得累。
他在尝试与对方走下去,用真心去走下去,但有的时候面对这种情况,还是需要运用到一些手段。
如果不能正面疏导,不如破而后立,直接将压力压到极致,反而容易释放出来。
521觉得以宿主一如既往的缺德属性,答案是肯定的:【您就不怕沈白选了想么?】
【那就好聚好散不是么?】沈醇笑道。
他说是要尝试,尝试的结果有两种,一种是性格相合继续走下去,另外一种是性情不合分开。
如果不合适还硬在一起,最后只会落得彼此相看两厌的下场。
521哦了一声。
【虽然百分百的把握,但他还是有很大几率会选择不想的。】沈醇笑道。
【哦!】521振奋了起来,面对这种问题,很少会有人选择想的。
沈白的颤抖微微停了下来,只是久久未抬头,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屋里同样一片漆黑,侍女守在屋外却不敢进来问询,只因少爷出去又回来时的脸色实在吓人。
“阿白,你睡着了么?”沈醇轻声问道。
沈白自然未睡着,他只是难以在此时面对沈醇而已,那时激动,不知怎得满腹的酸涩与委屈,眼泪说流就流出来了,如今冷静下来了,想要就此揭过却发现没有那么容易,少爷即便从前说哭就哭,也不似他如今这般哭的仿佛天塌了一般。
如今沈醇问话,沈白索性闭目不言,放缓呼吸,只当自己睡着了。
沈醇伸手摩挲着他的后颈,手指在耳垂处打转,不见伏在膝上的人有什么动静,推着他的肩膀将人扶住,然后弯腰将那闭目的人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夜色虽黑,可对习武之人的影响不如对普通人的大,沈醇同样坐在床上扶着人,眼睛低垂看着他微颤的睫毛,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凑近道:“既是睡着了,我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沈白呼吸微颤,连忙继续放平稳,却感觉到呼吸微近,唇已被轻吻。
他们是爱人,吻几下自然无事。
可轻吻过后,沈醇的吻又落在了脖颈处:“看来偷偷留几个痕迹也不会被发现。”
平时他们在一处时,沈醇都会很小心,不会在衣服外露处留下痕迹,以免惹的他人笑话,如今若是留下了,只怕几日都不能出门了。
沈醇在他脖颈处轻吻几下,感觉到那呼吸微微的停顿颤抖,将人放平在了床上,脱去了他的鞋袜转身离开了。
沈白不敢睁眼,只觉原本漆黑的屋内蓦然亮了,才知他原来是去点灯了。
“少爷,可要伺候?”屋外传来侍女询问的声音。
“不必,你们先退下吧。”沈醇端着烛火靠近了床榻,伸手戳着沈白的腰腹,手指勾动那处腰带,“烛火之下赏美人乃是绝妙之事,既是未醒,我脱去衣服应该也是无事的。”
他的手指扯动了腰带,沈白再也难以装下去了,只能扣住了他的手,艰涩道:“少爷……”
“醒了?”沈醇将烛台放在了床头,略有遗憾道,“真可惜。”
沈白面有微霞:“少爷,莫要闹了。”
“我若真闹你,此时该点了你的穴。”沈醇拉紧了他的手,摩挲着下巴道,“说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沈白瞪大了眼睛,不知他怎能做到如此无耻:“您……”
“好了,我怎会对你如此。”沈醇拉他起身近前道,“我若想,哄一哄阿白也能做成。”
沈白耳垂烧的通红,心里想着庄主有时候气的追着少爷打不是没有道理的,实在是,实在是……荒唐。
521看淡一切。
它的宿主,不仅在本源世界的规则面前反复横跳,还在老婆生气的边缘反复横跳。
最可怕的是,不知不觉它已经习惯了,并且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今可能说说有谁对你说了什么么?”沈醇握着他的手腕询问道,“从前你不想说,如今可想说了?”
沈白看向了他,那些压在心中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出口了:“其实也无人说什么,只是你我尊卑有别,如今我不能保护你便罢了,还因为寿数之事给你添麻烦,若因为长生秘藏而使你成为众矢之的,我万死难辞其咎,你爹娘亦不想你为此事奔波,惹祸上身,为情所伤,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醇认真听着,待他说完时道:“没了?”
沈白轻应道:“嗯。”
他所有的忧虑脱口而出,心中似乎更松快了一些,但这些都是拦在他们面前的东西,不能不思量。
“阿白,首先你已不是暗卫,不需如以往一般保护我,”沈醇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令,握着他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中道,“这是代表你的身份的玉令,以此而命令,如今我将它还给你,从此便算是自由了。”
“少爷。”沈白微急。
“从前我不将它还给你,一是这是你我之间的联系,怕你跑了,二则是留个念想,如今你是自由身了,该由你去决定自己去往哪里。”沈醇说道,“你在我的身边并非因为暗卫身份,而是因为你我是爱人,这才是牵绊我们之间的东西。”
沈白呼吸微颤,握紧了那枚玉令:“是。”
得到自由是有些喜悦的,但也有些无所适从。
“虽不是暗卫了,但有些东西不可丢。”沈醇说道。
沈白有些讶然:“什么?”
“从前我是主人,你便只听从我的吩咐。”沈醇抱着他说道,“如今我是恋人,你便只看我便是了,别人说的那些话都不必在意。”
“可你爹娘……”沈白略有迟疑。
“他们的担忧或许有些道理,可我愿意为此奔波是我的事情。”沈醇同他抵着头道,“我虽未及弱冠,可凡事已经能自己做主了,说句不孝顺的话,往后余生皆是你陪我一起走,岂能事事皆听爹娘的。”
“若能让你爹娘接纳我,你总会少许多烦扰。”沈白说道。
他不想成为让曾经和谐的气氛变得不美妙,也不想让对方因此而烦心。
“没让他们接纳你是我的过错。”沈醇抱住了他,目光落在了床帐之处,其中有些许冷漠的味道,“我总想着你无父无母,若与我成婚,家庭和睦,也好享些幼时没得的东西,是我想岔了。”
他的孝顺一是因为沈父沈母倾心相待,二是因为占了原身的身体,该尽一些责任,三则是想着若沈白处于这样的家庭之中,要和美许多。
“什么?”沈白抬头看向了他,有些不解。
“我忘记了你自幼便习惯独身一人,早就难以再去接受太多的人和物。”沈醇说道。
这里的阶级观念要比科技发展的时代严重太多,不仅沈父沈母有,沈白也有,沈父沈母那里已经很难扭正,沈白这里却由他在慢慢的引导和纠正着。
沈白觉得他说这话的神情有些冷漠,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别人。
“既然无法相处,那便不必相处。”沈醇捏了捏他的脸颊道,“面上过得去就是。”
沈白对他的话诧异非常:“那是你爹娘!”
“莫非你想撕破脸?”沈醇沉吟道,“若是撕破脸,我们可能要两个人浪迹江湖了,以天为被地为席。”
沈白对此有些微微的心动:“不必如此,少爷不必如此。”
沈醇笑了一下,语气和缓而认真:“阿白你不必顾虑他 人,包括我爹娘,他们的事情该由我来解决,若你有爹娘,该由你来解决,可你现在寻不到他们,所以一身轻松。”
“少爷这话从未听他人如此说过。”沈白说道。
“我自然非是那样一等一的孝子。”沈醇说道,“在我心中,阿白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其他人都要靠后。”
“少爷这话若是说给他人听,定会被指为不孝。”沈白侧过眸道。
“我又何曾需要在意他人说些什么。”沈醇啧了一声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时阿白避开了我的手,我那般见不得人么?”
“非是如此。”沈白有些急切道,“是我……”
“是我让你不安了。”沈醇轻吻了一下他说道,“左右待在庄中让你拘束,不若明日启程去瀛焱岛吧。”
“玉城主……”沈白提起时薄唇微抿。
“他只是来送金羽令的。”沈醇笑道,“若有这一层关系,足以掩人耳目,至于他所说的联姻之事……”
沈醇顿了一下,让沈白下意识的挺直身躯,等待着他的后话。
“只是权宜之计。”沈醇笑道,“他倒是仗义,想着若是同我联姻,爹娘便不会再管我二人之间的事情。”
“原来如此。”沈白微微抿唇道,“少爷答应了?”
“回绝了。”沈醇看着他说道,“我与你之间不需要他人,连占着名分都不需要。”
沈白觉得心里那微妙的感觉消失了,心中的喜悦一阵又一阵的翻腾起来,那些困扰于心的东西,原来没有那么的难,原来一直都是他庸人自扰。
/> 烛火之下,那跪坐在床上的人唇角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从前遍布杀意的眸中漾着像春水一样的情意,如昙花一现般美好至极。
“我就说烛火之下看美人乃是绝妙之事。”沈醇倾身过去,已将人推倒在了床榻之上。
沈白微惊:“少爷!”
“阿白,今日你恐怕要哭第二次了。”沈醇伸手撩过了他的眼睫,倾身吻住了他的唇。
烛火微明,一直燃到了天亮。
沈白睁开眼时先看到的是正在玩弄着他发丝的手指,然后感觉到的是正在摇晃的环境:“少爷,这是何处?”
“前往南海的马车上。”沈醇手指绕着他的发丝道。
沈白的神思在瞬间清醒了,他翻身坐起,发丝从沈醇的指尖脱离,窗外风景变化,早已不是云景山庄的风景:“我们何时启程的?”
“天亮时分。”沈醇说道。
“未曾打过招呼?”沈白看向了侧躺在那处的人道。
“他们擅自同你说了些让我不太舒服的话,不想打招呼,只留了书便出发了。”沈醇起身拥住他道,“且让他们生气几日吧。”
人已经在此处了,多说也无益,沈白握住了他的手道:“少爷真是随心之人。”
“随心不好么?”沈醇笑道,“我又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极好。”沈白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少爷已经有瀛焱岛的路线了?”
“有五分把握,其余五分要到那处再看。”沈醇说道。
“云景山庄附近还有潜伏之人,少爷此时离庄,会不会有危险?”沈白想到了昨日的黑衣人。
“云景山庄山上山下皆有守卫,能够突破重围拦截你的人,不会是外人。”沈醇把玩着他的手指道,“云景山庄不会有危险。”
沈白侧头看向了他:“少爷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嗯。”沈醇笑道,“他着急了。”
沈白思忖着这个人会是谁,一一想过去,在想到那个人时道:“少爷会不会想错了?”
“一试便知。”沈醇说道。
……
云景山庄之中,沈父拿着那拆开的信封不断深吸着气,纸被他的手指揉的有些发皱,沈母凑过去道:“醇儿写什么了?”
纸上所书:爹,娘,我与阿白浪迹江湖去了。
除了这一句,再无其他。
沈母一怔道:“怎会如此?”
“他如今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可还将云景山庄当做家?”沈父气急,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丢在了地上。
沈母蹙眉,却不似他一般气,而是询问着侍女道:“昨日发生何事了?”
侍女躬身说道:“昨日玉城主同少爷说起要联姻一事,白少爷听见了进了林子,少爷将人抱回来时好像特别生气,其余便不知道了。”
“莫非醇儿听了什么。”沈母沉吟道。
沈父看向她道:“听什么了?”
“我昨日见沈白前来说了几句话,跟他言明了如今江湖的厉害,醇儿若为了他去寻长生秘藏,只怕要成为众矢之的。”沈母说道,“醇儿可是气我贸然插手他的事情?”
“你同那暗卫说什么?”沈父蹙眉道,“你自己说的,别贸然插手,由着他兴致来,等他两三日兴头也就过去了,如今你一插手,他反而逆反心思起来了。”
沈母瘪了一下嘴道:“我,我原也不想说的,是筠儿提了一嘴,玉自观来此,该敲打敲打那暗卫,免得他在跟前晃着,成为二人之间的阻碍,谁成想会出了这事。”
“筠儿怎么还掺和这事呢?”沈父蹙眉道,“还嫌不够乱。”
“他也是疼惜幼弟。”沈母说道,“如今怎么办呐?”
“他既是出去便出去吧,如今也无人欺负得了他。”沈父说道,“为夫年轻时也是经常行走江湖,总是将他关在家里也没益处,让他出去走走,多见见人也好。”
“罢了罢了。”沈母说道,“如今是真管不了他了,只是留下玉城主,倒是让人家难堪,你且请人过来,总要赔礼道歉。”
“庄主,夫人,玉城主一早也离开了。”侍女小声说道。
“这……”沈母欲言又止。
沈父嘶了一声,皱着脸拍着手背道:“你瞧瞧你瞧瞧,咱们家醇儿一个任性的就罢了,这碰上的这个也不是个沉稳的,你还想给他们凑一对,真要在一块了,看能把云景山庄整个掀起来么。”
沈母:“……”
……
“喂,你们起来了么?”马车之外一人无精打采的声音传来,让沈白蓦然看了过去。
“少爷,谁在驾车?”沈白问道。
“自然是车夫。”沈醇笑道。
“沈兄此话就不厚道了。”玉自观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在下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驾马车,你见过我这么英俊潇洒的车夫么?”
“若非你昨日一语,阿白也不会遇险。”沈醇按住了沈白握住剑的手道,“阿白,宰了他辛苦的就是你我了。”
“在下也只是提议,谁知你的美人说跑就跑。”玉自观说道,“况且你当即便追了上去,他能有什么危险?”
“玉兄说的倒也在理,可寻找炽炎令之事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能辛苦玉兄了。”沈醇笑道。
“你可以出来驾马车。”玉自观敲着车门说道。
沈醇打开了车门笑道:“我怕你与阿白相处,可能活不到南海。”
玉自观回首看了一眼车内,见他二人姿态,扭过了脸道:“他可以。”
“他身体不适。”沈醇说道。
“身体不适还能打得过我?”玉自观轻嗤道。
“他打你我自然不管,可你若打他,还有我呢。”沈醇笑道。
玉自观一挥马鞭,啧啧道:“真是辛苦阿白了。”
碰上这么个不当人的。
他真是误上贼船,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不辛苦,”沈白微微蹙眉道,“你勿要唤此名。”
“哎,除了你家少爷都不能叫?”玉自观玩着马鞭道,“会玩,那我不叫阿白叫什么?小白?白白?白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