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里面请……”
“摆早摊嘞……”
“哎, 给我来个……”
熙熙攘攘的声音响起,钟离白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床顶蹙了下眉头,身上有些许绵软, 但很放松,只是就在他欲起身的时候,手却触碰到了温热的触.感。
“醒了。”声音从身旁响起。
钟离白下意识侧头,在看到侧撑着头躺在身边的男人时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师尊。
梦境就是这间房间,可醒来时身边停留的人却是沈白。
“昨晚……”钟离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万一不是梦呢。
“昨晚发生的事你都忘记了?”沈醇伸出手指轻轻挑了一下他的下巴,看着小徒弟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神情压低了声音道,“钟离兄可真狠心, 用过就忘。”
钟离白脑袋里一片空白,看着凑在面前的男人道:“我真的?”
“真的什么?”沈醇笑了一下,翻身起来撩开了床帐。
他穿上了外袍,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动作从容又闲适。
钟离白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道:“沈兄,我昨夜是否有冒犯之举?”
“冒犯?”沈醇回头, 坐在了床边凑近道, “怎么算冒犯?”
“沈兄!”钟离白也摸不清他到底是在玩笑还是说真的了。
若是真的……那岂不是他将沈兄当成了师尊, 亵渎的是三个人。
沈醇失笑:“如果是你想的那种,没有。”
钟离白心神微松, 又听他说道:“不过……”
“不过?”钟离白重新提起心神问道。
“我不过是将醉酒的你搬到了床上,又因为床榻太吸引人,借了此处休息了一晚罢了。”沈醇起身, 将挂在床头的剑插在了腰间道。
“原来如此。”钟离白的心神彻底松了下来。
“你既醒了, 我便走了。”沈醇转身说道。
“沈兄要去何处?”钟离白错愕问道。
“自然是何处有机缘便去何处。”沈醇笑道, “放心,酒钱我会多付一些,你在此处休息好了便回去吧,在外还是多注意安全,如昨夜那样,我若真起了歹念,你可就回不去了。”
他来去如风,不受拘束,这次见过,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钟离白心中竟有些不舍,他下了床道:“沈兄可否予我一件信物,方便日后寻你?”
沈白有他的气息,且在天皛剑宗附近,才可传递玉简。
若他离开,修真.界何其大,只要他不愿,无人寻得到他。
“我从不予人信物。”沈醇看着他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有缘,总会再聚。”
他身份虽可伪装,气息却不能,若无信物,他人传送玉简难以寻觅他的气息,不能传达,但若有了信物,那跟把身份直接放在小徒弟面前没有任何区别。
沈白这个身份,不过是不愿小徒弟觉得时时被人看护,又以免他受伤而伪造出来的身份罢了,不能离的太近。
虽是身份略有不同,但本身都是他,小徒弟会觉得性格差异一是因为身份不同,二是因为未多相处,一旦长久,察觉不过是时间问题。
察觉都是小事,若是心生不舍而在心里腾出了一方位置,他倒是没什么麻烦,小徒弟自己怕是要纠结死。
钟离白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轻应了一声道:“嗯,那沈兄就此别过。”
他是自由之人,不该被束缚。
沈白虽戏说自己是孤家寡人,但若他想,身旁怎么可能没有相伴之人。
他视对方为知己,可他却未必是对方的知己。
就如他在秘境中遇到他们一样,他也会遇到别人,也会有别的君子之交,也会轻描淡写的将别人护在身后,因为他嘴上说着要靠自己,却总是乐于在他人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帮,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青年面色未变,不舍的情绪却几乎从眼底溢出来,他在难过。
沈醇握紧了剑柄,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安慰他的,但……绝对会有麻烦的。
“再见。”沈醇笑了一下,假装没有看到那份愁绪,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和气息消失,钟离白看着那处许久,打开围栏处的门坐在了临街的位置。
街景一如既往的热闹,与昨夜不过是光影的差距,只是身旁少了一个人。
“君子之交淡如水么?”钟离白深吸了一口气。
他与其他师兄弟大约是像沈兄所说,见时欢,不见时只知平安就好。
可沈兄……是因为寻不到踪影,不知平安,才会这么不安么?
他好像太执着于成为那个人的友人了。
……
相比于天皛城,天皛剑宗便要安静许多了,风清云淡,只路过时能够看到一些峰头处练剑的身影,却不可闻任何声音。
钟离白落在蹇宸峰顶时步伐踌躇了一下,昨夜的梦境他并未记得全部,却记得梦境最清楚的部分。
轻碰的唇,甚至还有……
只记得些许,已让他难以面对师尊了,可梦境又那样如人所愿,即使只是梦,也足以让他不断回味,心中甘甜了。
即使无法面对,也能不回来,蹇宸峰是他的归处,昨夜未归,未曾告知师尊已是不好,若要真等心绪彻底整理好再回来,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回来了。
脚步轻探,庭院处无师尊的身影,这让钟离白轻轻松了口气。
步入庭院,身后却有脚步声响起。
钟离白蓦然回首,心神微缩,在看到青色的身影时才缓缓放下了心神:“你怎么在此处?”
临青也吓了一跳,拱手道:“小公子,我上来打扫庭院,您怎么了?”
“没事。”钟离白捏了一下眉心道,“师尊呢?”
“真人昨日似乎出去了。”临青说道。
“师尊出去了,多谢告知。”钟离白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殿中安静,只有临青在外面侍弄花草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钟离白踏入了自己的寝居,师尊不在,他倒正好借着这段时间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绪。
转身关门,他转过屏风时步伐却在看到那室内静坐的身影时顿住了。
白衣如雪,视线正好落在他的身上,唇边笑意比往日浅淡许多,已不知留意他多久了。
钟离白对上了他的视线,脑中一嗡,一时竟只能由潜意识控制自己的身体:“师尊,您未出去?”
“昨日出去了,又回来了。”座上的人说着话,却难得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去何处了?”
钟离白低下了头不敢看他,虽是理清了思绪,可此事却不能让师尊察觉:“昨日友人相邀,故而前去赴约,未曾告知师尊,还请师尊恕罪。”
座上未听声音,只是半晌,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那纯白的衣摆,声音气息近在咫尺:“喝酒了?”
剑修不宜饮酒贪杯,此乃天皛剑宗之教诲,钟离白点头道:“是,师尊,友人相聚,难免饮了一二。”
他虽以清尘诀去了酒气,可到底是瞒不过师尊的。
“饮了一二?”头顶声音未传情绪。
钟离白改口道:“弟子知错,昨夜喝醉了。”
“有何事未解?”
钟离白屏着呼吸,却不敢告知答案:“弟子未有未解之事,只是一时放纵。”
他说过谎,但却是第一次真正的对师尊说谎。
“一时放纵?你昨日匆匆离开,心绪已然不定,有何事是能与友人说,而不能同我说的?”头顶话语渐冷。
钟离白终于察觉到了他情绪与往日不同,轻轻抬眸对上,师尊未笑,眸中情绪却让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弟子……”
是他撒谎在先,不该如此欺瞒,引的师尊生气。
话语未落,白衣近前,视线接近,双唇已 然贴上。
钟离白眼睛瞪大,唇上的触感却无比的清晰,手下意识的扣住时,腰身却被扣的愈发紧了,心脏跳动的热度甚至弥漫上了眼睛,让他眼前都有些眩晕。
为什么?
师尊在吻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
沈醇抱着怀里相当乖顺的人深吻着,几乎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唇分开时,面前的青年眸色一片水光,似乎还未回神。
“你未曾推开,是否代表接受了?”沈醇轻声问道。
钟离白神思回转,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呼吸,终于有了一种实质的感觉,内心滚烫的热浪如同岩浆一般翻滚,让他有了无限的期冀:“师尊……”
“你即便拒绝,为师也不可能放你离开了。”
轻轻的啜吻落下,又亲密又心焦又难耐,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让钟离白伸手抱紧了他的腰道:“师尊,我不离开。”
这里比梦境要还要像梦境,是他做梦都想要企及的距离,被这样紧紧的抱着,被这样细密的吻着,听着他说不想让他离开的话语,好像要被彻底占有一样。
他从未感受过师尊如此浓烈的情绪,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他是被师尊需要的,连拜师时都未曾像现在一样炙热满足。
轻吻在这样的话语落下时变成了深吻,一吻分时,钟离白在那双桃花目中看到了梦中的深情。
风雨初收,情绪渐稳,钟离白喉结轻轻波动,不知为何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师尊,您为何……”
其实已经不用问了,方才的举动早已言明。
“阿白,我心悦你。”沈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道,“你亦心悦我是不是?”
“是。”钟离白心脏鼓动的厉害,“师尊,我心悦你。”
“那你能告知我昨晚发生何事了么?”沈醇怀抱着青年轻声问道,“为师甚是担心。”
521简直怀疑统生:【宿主,昨晚发生什么事您不是知道么?】
这戏怎么都让您一个人演了?
【但他确实背着我私会其他男人去了,还撒谎。】沈醇说道。
521:【……】
其他男人不也是您自己么?!
钟离白愣住,心中反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师尊应该不是生气,而是吃醋,因为吃醋,所以在此处等他,因为吃醋,所以按捺不住么?
“不准再撒谎。”沈醇掐上了他的脸颊道。
钟离白眸中浮现喜意,任那手掐着脸颊道:“弟子心悦师尊,不知该如何解决,故而与友人商讨此事,心中有些郁闷,所以喝了些酒,此事之前不告知师尊,是怕师尊知晓了,觉得弟子悖逆。”
“原来阿白也有此担忧。”沈醇摸着他的脸颊笑道,“所以不是为了你那友人跟为师撒谎,而是因为为师。”
他话语倒是淡定,钟离白却察觉了那其中藏着的酸味,原来师尊也会有不安和吃醋的时候,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怎会,师尊在阿白心中是最重要的,怎会为了他人而欺骗师尊。”
他说这话时,不知为何无尽的喜悦中夹杂了一丝让心脏难受的沉闷感。
沈白他其实是很重要的友人啊,很重要。
“乖孩子。”沈醇看着他眸中思绪,低头轻轻亲吻了一下他。
【恭喜宿主达成心愿,撒花。】521说道。
虽然宿主经常不做人,但是能够顺利的恋爱真是太好了。
【完蛋了。】沈醇说道。
521撒花到一半,迷惑道:【怎么了?】
【他的心分出去了。】沈醇说道。
521大惊失色:【分给谁了?!】
白白的心还能分给谁?这简直是要分手的节奏。
沈醇回答道:【沈白。】
521几乎能够听到被狗粮拍打在脸上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冷笑声:【那不都是您么?】
【但总要分先后,你说他更喜欢哪一个?】沈醇笑道。
521不知道,521只闻到了些许作妖的味道。
“师尊不在意师徒悖逆么?”钟离白喜欢他的亲吻,却也在乎他的名声。
“我师徒二人相恋可有伤害他人?”沈醇松开他,拉着他的手坐在了榻上,顺势将人抱在了怀里。
这样的亲密无间让钟离白心中欢喜,摇头道:“并未。”
“那不就对了,我只在意你如何想的,这天下人如何想,与我何干?”沈醇笑道。
钟离白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出神,蹇宸真人睥睨天下,曾一人救一州之地,一剑斩魔道五尊之一,这样的强悍从容,让他心神向往。
而这样的师尊却会为他吃醋,为他失控。
钟离白凑了上去,亲吻在那唇角道:“师尊,我亦是如此想的。”
怎么会如此幸运呢?他所恋慕的人同样恋慕着他,此一生都不会再有如此幸运之事。
沈醇轻轻勾唇,微微后仰时青年已趴在了他的身上,鼻尖相碰,亲密至极。
钟离白有一瞬间的诧异,挨到近前时对上那双眼睛,心脏跳的异常剧烈。
修真之人多是样貌出众,可如师尊这样眉眼皆是上天呕心之作的却只有一个,钟离白的手指摸上了眼尾,睫毛轻触指腹的触感让他轻轻恍神。
“阿白。”
“师尊。”钟离白低下了头,虔诚的吻上了那唇。
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此时又哪里分得了心。
相恋之人有时难免收拢不住,一吻分开时,沈醇半撑着身体看着身下的小徒弟道:“阿白,再下去可就要行道侣仪式了。”
钟离白眸中有些疑惑:“道侣仪式?”
相恋之人亲吻难道不是最亲密的事么?
沈醇轻轻挑眉,小徒弟自幼长在蹇宸峰,除了他,别人也不敢教他那些东西:“就是二人皆脱光衣服躺在一处双修,泄了元阳,提升修为。”
钟离白低头看下,脸上滚烫的热意完全止不住:“还要触碰那种地方,那不是魔修之道?”
“魔修?”沈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笑道,“有魔修对你说起过这事?都说了什么,说于为师听听。”
钟离白喉结轻动:“未说什么。”
“那可有做过什么?”沈醇笑道,“撒谎可是坏孩子,没有糖吃。”
钟离白此刻却只觉得师尊比魔修还要可怕,魔修尚且要用摄魂珠,师尊却只用这样亲密的说话,就足以让他手脚麻痹了:“未曾做什么,已被沈兄斩了。”
“沈兄?”沈醇微敛了眸道,“总是听你说起,今日才意识到,你的那位友人也姓沈?”
“是,姓沈名白。”钟离白说道,“说来就像是弟子的名与您的姓连结起来。”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沈醇笑道,“不错的名字。”
钟离白心神微动,略有些羞赧道:“弟子当时亦觉得像命定之事,沈兄通透,我能想明白对师尊的情意,也是他的话语引导,否则只会是心结。”
“不是因为为师按捺不住?”沈醇点在了他的鼻尖上道,“为师生怕你被旁人拐跑了,下了极大的决心,你倒是夸他夸的开心。”
钟离白察觉其中酸味,唇角没抿住笑了起来:“师尊可是吃醋了?”
“怎会?”沈醇起身道,“为师岂会吃一无名小辈的醋。”
他起身要走,钟离白匆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身道:“师尊勿恼,沈兄不过是知己友人而已。”
是了,沈兄是知己友人,既是友人,也是恩人,而师尊不仅仅是师尊,还是爱人。
521亲情提醒:【宿主,沈白是不是该吃醋了?】
沈醇:【……都被你懂完了。】
521默不作声,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