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走后, 安以农走到后院,从灶台上取了一直热着的水简单洗漱,这才回到房间。房间的书桌上还放着定沙县的地图和一封启帝回的信。
剿灭马贼后安以农就写了一封请罪的折子, 里面除了报告行动之后的结果, 还有大段看起来很走心的自我谴责。但是启帝果然还是看破他的心思, 回复的信件特别口语,就是让他少扯这些没用的,好好干事。
“我一直好好做事啊。”房间无人, 安以农就理所当然靠在顾正中的身上。他不用回头看,只闻到香味, 就知道他来了, 闭着眼都能直接往后倒。
这样的信任总是让顾正中无法拒绝,他一直无声纵容着, 希望安以农在他面前更加自在更加任性一些, 最好习惯了他的存在,再也离不开。
“我给你带了礼物。”
安以农本来闭着眼,听到这句话又睁开一条缝, 只看到朱红色的一团东西, 暖融融的。他完全睁开眼,发现是一件朱红色的毛茸茸的斗篷,似乎是用类似羊绒的细毛精心编织的, 摸上去又软又暖和。
这种暖和不是心理上, 而是真的一直散发着热度。
“这是什么?”安以农很是好奇, 这种天然的自热材料能量产吗?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 顾正中有些无奈地将斗篷展开, 将他整个人裹住:“这是火鸟的绒毛, 它们只会拔下一点用来养育幼儿, 哪儿有这么多的一人一件。”
安以农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笑嘻嘻的:“先生是在拐弯告诉我,你对我多好吗?”
顾正中正要解释,脖子被手臂环住,拉下,被亲了一口。人类柔软的体温透过衣物温暖着他,还有心上人贴着耳朵说情话:“谢谢,我真是一天比一天地喜欢先生了。”
顾正中的眼睛蒙上淡淡红色,他心弦上的珍宝却还在不知死活说着情话撩拨他。只是想着冲动的后果,他还是按捺住了这种骚动。
“今天很累?”顾正中低头看着被红色斗篷包裹着,于是越发白净俊美的安以农。他伸手解开他的发带,让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下。
顾正中冰凉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触碰到头皮,安以农打了个哆嗦,声音微颤:“别、别碰。”
顾正中的手指一顿,改梳发丝:“快睡吧。”
安以农被梳着头发,人也晕晕乎乎的,突然身体一轻,竟被抱起来,轻轻放在了铺着厚厚棉被的床上。之后又被解开外衣,脱了鞋袜。
他陷在柔软的床里,伸手一扯,将欲走的顾正中带过来,拉到床上,又好心分出半张被子,闭上眼:“睡觉。”
紧赶慢赶,几千个俘虏一起出力,还是在下雪之前把荒地开了出来。看着这一大片新的耕地,安以农揣着手,笑得和叼了一条肥鱼的猫一样。
“回去,分地。”
他手一挥,旁边等待半天的穷人都高兴地嚎起来。
衙役们敲着锣鼓到各个村子通知:开垦好的荒地可以报名分配啦。
这些荒地也不是免费的,而是以下等田市场价的一半卖给没有土地,或者土地很少(不足五亩)的家庭,费用三年结清。同时给他们的还有刚打好的农具和上好的种子,费用同样是三年结清。
要是以前,定沙县的百姓还会疑虑,猜想这是不是骗局,可是之前他们是真的用很低的价格买到官府的地了,所以这次一说半价卖地,定沙县的老百姓就疯了。
刚开出来的土地是贫瘠些,可这只有市价的一半,买到还不跟抢到一样?
县衙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生怕自己抢不到,恨不得连夜在门外排队。
可惜,他们每个人最多只能抢到三亩地(只有成年男女有名额),且必须是家庭确实困难都快活不下去的人家。
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但这些人只是在知县面前转了一圈,就被抓出来。
“咱们知县仿佛背后还长着眼睛,没有任何人能瞒过他。”打着小主意的人心有戚戚——被逮住的他们被迫去修了三天的路,作为惩戒。
等到大雪铺满黄土,百姓待在家中闭门不出的时候,开出来的这些土地都已经分好了。因为知县大人的暗箱操作,这些土地都到了最需要它们的人手里。
整个定沙县,完全没有土地的人,数量直接低到百分之一。
来年开春,他们就能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洒下种子,用劳动赚取口粮和生活费用。
“今年不用给金家送年礼,家里孩子也能多吃两块肉。”
“还是要省着点,多买些羊羔和母鸡,咱们家有六亩地呢。”一对小夫妻抱着孩子走过县衙的后门,他们手里提着一条鱼一块肉,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一墙之隔的里面,县衙后院,也有人在准备年夜饭。
“一晃都年三十了。”披着红斗篷的安以农站在院子里看雪。
就这两次分土地,还允许三年结清钱款,安以农在定沙县老百姓心中的地位直接飙升到‘父母官’。
去年他出门跟做贼一样,人人都用防备的眼神看他,这时候再出门,那就是‘我们知县大人啊’,亲热得不得了。
但他们这么热情,安以农反而不敢出门了:年三十出来与民同乐?算了算了。
厨房里魏门房和田护卫在忙活,他们自告奋勇,说自己会做菜,所以负责准备年夜饭。钟叔去门外扫雪去了。
今年的雪格外大,但是因为家家户户都加固过屋子,也收集了足够用的柴火,所以日子还算好过。
县衙里的人都获得了十五天的假期,从除夕到元宵,安以农给他们每人都发了年礼——一袋面粉、一条冻鱼和一大块羊肉,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就这他们还受宠若惊,自古都是下属给上司送礼,他们还是第一次收到知县送的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