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早了,小师叔回去,早些歇息。”
细腻的触感一碰即离,顾眠凉本能地想要挽留,却在伸手之前堪堪回过神。他垂首看着自己掌心的黑绸,缓缓收紧。
“……”
他对拂知的心思,向来就只有掌门庄呈一人知道。
拂知修无尘道,他就一路护着,不让拂知沾染半分凡尘,隐忍惯了。
他只想守着拂知,默默地看着他修成大道,彻底掌控至净骨,摆脱月圆之时的反噬之苦。
但……近日不知是怎么了,往常那些阴晦不堪的念头,竟似在识海扎了根一样,如何都去不掉。
就像现在,他竟然想用这黑绸将拂知束缚起来,把他永远的关在自己的青竹山……
极淡地熟悉波动从顾眠凉身上一闪而逝。
拂知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小师叔?”
顾眠凉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将那些念头压下去,笑了笑:“好,阿拂,那你好好修养,我改日再来看你。”
等他离开后,拂知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心头浮起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拂知:阿软,最近有贪欲和毁欲这两个碎片觉醒的征兆吗?】
【阿软:没有呢,主人放心,它们两个一旦在谁身上觉醒,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他看着顾眠凉离开的方向思索,这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就像极了不舍。
阿软瑟缩在拂知的神识里,那少了‘色.欲’灵魂碎片的缺口处,正溢散出滔天的黑气和恶意。
它弱弱地提醒拂知:【那个……主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n bsp;拂知回神,这才察觉到殷岭西落在他身上眼神沁着凉意。
他看过去,只能瞧见一个黑衣少年的轮廓静默的立在石柱边,身侧的阴影像是一头蛰伏许久的残厉凶兽,黑漆漆的森寒之感弥漫开来,仿佛要将餐盘里的血食吞噬殆尽。
殷岭西对上他有些涣散的视线,面无表情的脸上忽而扯开一抹笑,他指了指已经凉透了的早膳,歪头轻声问道:“师尊,还用膳吗?”
他亲手做的呢,做了好久。
都凉了。
外面又下了雪,黑沉沉的乌云将苍穹的光线荫蔽,殿内暗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剑尊静了片刻。
他又想起来了自己对徒弟生出来的不堪心思和昨晚不该发生的动情……这种事情,他一人烂在心里就可以了,万万不可在将殷岭西拖进这孽缘中来。
拂知浑身的气质慢慢冷了下来。
随后转身,踏步出了寝宫,和殷岭西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淡淡地扔下两个字——
“不必。”
漠然极了。
拂知颈侧还有被顾眠凉涂抹上去的药香味,将殷岭西昨日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掩盖的干干净净。
殷岭西脸上的笑倏忽散了。
他微微侧身,反手抓住了拂知的手腕。
“师尊。”
拂知被他一扯,肩上披着的外衣慢慢滑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响声。他常年修炼,身形匀长,自然称不上单薄,一眼瞧去,只觉得仙人独立,赏心悦目。
拂知偏头:“何事。”
殷岭西摩挲着拂知的手腕,想起刚刚他将黑绸塞进顾眠凉掌心的样子,忽而开口问道:“师尊……心悦师叔祖么?”
虽说拂知体内有欢情蛊,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但凡事都有例外,若拂知在中蛊之前喜欢的是顾眠凉,那欢情蛊就会将这种喜欢嫁接到殷岭西的身上,以此为根基,再进行催熟。
如果拂知在被种下欢情蛊之前,喜欢的真是顾眠凉……
手腕上传来的痛感让拂知微微皱眉,他冷声否认道:“整日说什么混账话,松手。”
察觉到殷岭西手上的力道一松,拂知眯了眯眼,忽地补充了一句话。
“……不过,有时候,你确实会让为师想起来小师叔。”
殷岭西顿住。
站在原地的剑尊慢慢转身,只能看清轮廓的眼睛,跟着光线细细描摹着光影里少年的身形。
冷如霜雪的剑尊看了许久,唇边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声音放轻了些许。
“你的身形,偶尔会和小师叔有点相似,所以为师当时,才动了收徒的念头。”
铮——
殷岭西识海里的某根弦霎时断了。
他眼中瞬间掀起滔天暗火。
良久。
沉默不语的少年松开自己师尊的手,露出一个笑。
他弯腰将地上的衣衫拾起来,轻柔地重新给拂知披上,在他耳畔道:“师尊去哪儿啊,这里就是您的寝宫。”
外面弥漫的黑云越来越沉,光线也越来越暗。
殷岭西给他理了理衣襟,轻声道:“您好好休息。”
他恭敬地后退几步,将桌子上凉了的早膳端走,在关门的时候,他顺着门缝望进去,笑了,他说——
“愿师尊今晚有个好梦。”
门合上的瞬间,他那双含笑的眼睛被黑暗侵蚀,宛如沉睡的恶兽露出来锐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