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神秘秘的,殷岭西也看不得。
br /> 四日的时光倏忽而过,殷岭西仍旧会做那个奇怪的梦,但总是看不清拂知身边人的脸。
他渐渐的就不再在意,耗光了所有的留影石,将这四天和拂知在一起的日子永远的记录下来。
直到第五日,四十九颗断情丹彻底发挥作用。
拂知昏沉不醒,记忆在被一点点抹除。
殷岭西将他抱起来,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青衣白发的男人。
顾眠凉伸出手,淡声道:“给我吧。”
“……”
殷岭西抿抿唇,“我想送他到苍梧峰。”
顾眠凉神色不变:“给我。”
殷岭西紧了紧手臂,终究还是慢慢将拂知送到了顾眠凉的手上,后者接过来,转身就走。
他愣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
很快,苍梧峰就升起了一个巨大繁杂的法阵,又急剧缩小,将峰顶的大殿笼罩在内。
天空卷起一个硕大的漏斗,天道的梵音隐隐约约,换道开始了。
殷岭西静静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
熹微的晨光里,凉风刮起地上的桃花瓣,一个小巧的册子映入眼帘。
他微微一顿,走过去将小册子捡起来,这是拂知这几日总拿在手中记东西的册子,应当是方才不小心掉下来的。
殷岭西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随便找了一颗桃花树,倚在树下,信手翻开了一页。
入目是一片凌乱的墨迹,根本不像是拂知会写出来的,很多东西重复且多余——
我心悦小西。
上午刚写了一遍我心悦小西,下午就不记得了,再记一遍。
……
殷岭西想起来前两日拂知皱眉记东西的可爱模样,眼中不禁柔和一瞬。
他看着‘小西’这两个字眼,心里生出无限的羡慕。
这种纯粹的爱,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拥有的只不过是幼时零星的温暖,和用欢情蛊骗来的,短暂而虚幻的爱。
平日话不多的拂知,在上面写的零碎而唠叨。
他又朝下翻了一页——
又快忘记了,小西说我会好的,可是我总不相信,我怕忘了他。
小西好像说过要给我酿桃花酒,但是不清楚是不是我自己记错了,等会问问他。
做噩梦了,梦见有人来抓小西,我拦住了他们,被三根□□钉在了地上,天上下着雨,临死之前看见了小西,他哭了。
梦里,我没有力气给他擦眼泪。
我想跟他说,追你的人我都杀光了,快离开这里。
可是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以后也没办法保护他了。
还好,只是个梦。
明天我就要去治病了,最担心的就是再也记不得小西,他会伤心的吧。
殷岭西心中翻腾起密密匝匝的疼,压不下去的窒闷感,鼻尖微酸,他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落了泪。
怎么会这样。
册子后面还有几页,殷岭西匆忙翻了翻。
后面只写了一句话,写了近千遍——
仙尊喜欢小西。
仙尊喜欢小西……
笔锋严谨认真,一笔一划,像是要将这句话永远的印在心里,镌刻进灵魂。
性格淡漠冷清的剑尊,在灯烛之下,执笔落墨,将这一句堪称幼稚的话写了近千遍。
宛如亘古不变的誓言。
“仙尊喜欢小西……”
殷岭西呐呐说出口,蓦的,他放在心口的同梦镜一烫,紧接着绽开一阵强烈的白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汹涌的冲进他的脑海里。
他看见有人伸手将他从鬼蜮悬崖边拉上来,看见了那一座开满桃花的山峰,看见了那人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小西,过来……”
“仙尊,你心悦我吗?”
“想喝桃花酒了。”
“好,我给你酿,不过要等来年了。”
“我不知道…何为心悦一人…但小西大抵……是我唯一愿意……相守一生的人……”
一幅幅闪过的画面上,都是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天穹晦暗,细雨之下是无尽的血河。
仙尊被钉在地上,身边跪着一个黑衣的青年,青年痛苦绝望的悲鸣嘶吼,将天地之间的悲戚尽数充盈在心间。
正是殷岭西的脸。
“不……”
殷岭西痛苦的抱着头,泪水从眼角溢出,喉间发出细碎的哽咽。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眼眶通红,手中死死的攥着那本小册子,巨大的空落和荒诞之感席卷而来。
殷岭西视线缓缓的落在小册子上,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猛地将它丢到一边,下一秒又神经质的将它捡起来,宝贝至极的拍了拍。
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是我……”
“小西是我,他爱我,他真的爱我……”
梦境十年,没有欢情蛊,没有仙魔两立。
只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在梦境里相爱了十年。
纯纯粹粹的,是拂知给他的无垢之爱。
殷岭西踉跄着站起来,满身狼狈的朝着苍梧殿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