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强调自己是云浮,无数次让顾眠凉说爱他。似乎这样就能欺骗自己。
虚假的花,开出无望的果。
都是做戏罢了。
顾眠凉将今日的药熬好,就放下出去准备果脯。
拂知呆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的那碗药。
上面冒着的热气渐渐的变弱,药快凉了。
过了会,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红光一闪,手里就出现了一朵妖异的花。
火蛇妖花。
赤羽族的羽毛可以藏东西的,他一直藏在心口的羽毛下面。
还好藏了起来,否则当时被抓走,连这朵花也保不下来。
妖花上的灵光一闪一闪的,拂知看了会,手中缓缓的浮起炽热的灵力,将这妖花融进了桌上的那碗药里。
顾眠凉推开门的时候,拂知刚好收手。
顾眠凉恍若没看见,将果盘端过来,温声道:“怎么还不喝?”
拂知眼睛弯弯,撑着下巴抬头看他,面具的暗影落在他另一边白皙的脸上,无端晦暗,他红唇一勾,“里面有毒啊。”
顾眠凉拧眉:“药方我检查过,没有毒性。”
少年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药碗:“我下的毒,就在刚刚。”
顾眠凉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像是习惯了他的刁难,“我再去熬一碗。”
“不要,”少年端起碗,凤眸潋滟,“不能浪费。”
说话间,他唇瓣贴上了碗口,已经沾了些药汁。
顾眠凉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去夺。
拂知身形一转灵巧躲开,他站起来,在烛光下像个摄人心魂的妖精,“怎么,不想我喝?”
“……”
顾眠凉没有说话,双眼微眯。
“义父,我还是想知道,你能为他做到哪一步。”
少年缓步走进。
他和顾眠凉身高差了将近半个头,此时托着药碗,贴在了他身上。少年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甚至可以察觉到他的心跳。
少年微凉的指尖划过顾眠凉的喉结,在脆弱的喉管反复撩拨,他叹道:“义父,你不愿意我喝这碗药,就自己喝下去吧,好吗?”
像是在撒娇。
“我喝了,死的是我,他也没有复生的机会。你喝了,我活着,我发誓会救他……”少年声音又轻又快,“义父啊,你选择哪一个呢?”
顾眠凉深深的看着他。
见他没有反应,拂知笑了,将他推在椅子上,自己跨坐在他身上,柔韧的腰身紧紧的贴在顾眠凉小腹,然后将药碗贴上了白发美人的唇。
药碗缓缓倾斜。
顾眠凉漆黑的瞳眸映着少年的影子,然后喉结一滚,咽下了第一口药。
“……”
药碗中的药越来越少,拂知脸上的笑越来越大,眼角却红了。
端着药碗的手渐渐颤抖,来不及吞咽的药汁滑过顾眠凉的下颌,在青色的领口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够了!”
哗啦!
药碗被少年蓦的摔在地上。
他眼眶通红,抚着顾眠凉依旧平静的脸,然后按着他的后脑,深深的吻了下去,吻的又急又凶,混着眼泪和低泣。
他将顾眠凉口中的苦涩药汁疯狂吻走,最后动作又轻柔了起来,去让人察觉到看不到一丝光的深沉绝望。
顾眠凉身体有瞬间紧绷,却被少年狠狠的压了下去。
良久,才分开。
两人的喘息都有些急促。
顾眠凉的唇被吮的发红。
少年踉跄着从他身上下来,背对着他。幽微的光落在那一身红衣上,显得暗淡。
他平复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道:“……药里没毒,我骗你的。”
少年仰了仰头,将喉间的哽咽吞下去,疲惫的推开门,往外走去。
顾眠凉嗓音低哑:“……去哪儿?”
少年摇摇头,只是罢了罢手,“出去走走,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食言的,”他顿了下,补充道,“不要跟着我。”
他语罢化成一直不起眼的小红雀,扑棱棱飞走,融入了夜幕星辰里,一会就瞧不见了。
顾眠凉留在原地,半晌才走出去看了看夜空。
过了会,他拧眉按了按自己的脉搏。
……前几日经脉里莫名的灼烧感,似乎在慢慢消失。
他心里涌起几分别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哪里有疏漏。可细细回想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遗忘的地方。
顾眠凉抿抿唇,回了屋内,沉默的将地上碎了的碗收走。
——
拂知飞了很久,羽毛划过高山川流上自由的风。
【阿软:主人,顾眠凉在你身上下了追魂丝,你跑不了的。】
【拂知:不跑,出来找找旧情人。】
小红雀飞着飞着,心里的堵闷散了许多,回过神时,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飞了很远,到了南边的一座山脚下。
一段蜿蜒的石阶路曲折的通往山顶。
这山峰倒是奇怪的很,满山都种满了桃花树,明明现在即将踏入冬季,这桃花却仍旧灼灼绽放。
飘零的桃花瓣落在石阶上,清晨淡淡的雾气将这里衬地宛如仙境,缱绻似画卷。
很美。
但是这里安静的很,似乎没有什么人。
少年隐隐觉得熟悉,但又清楚的知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景。
他莫名被吸引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拨开桃雾,缓步踏上了石阶,一步步走向山顶的方向。
山顶有一座两层的竹屋,外面绕着一个小游廊,曲曲折折的,很是精致好看。
这里安静的不像是有人在,但那游廊上又干净的很,除了落下的桃瓣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像是经常有人擦拭。
正对着竹屋前,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墓。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好奇,走过去,伸手抚在墓碑上,这墓碑是木质的,上面没有刻字,反而刻了两个人影。
一个高一些,另一个偏清瘦。
他们挨在一起,没入桃林深处。
真像一对神仙眷侣。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就出了神,片刻后,才将视线移向了墓碑旁边,那里放着一个蒲团,还有一壶酒,两个酒杯。
酒杯里仍然剩着半杯酒液,微微晃动。
少年意识到,这里应该有人在,而且刚走不久。
恰在这时,身后蓦的传来一声酒坛摔碎的声音。
少年转身,在纷扬落下的桃瓣中,抬眸望去——
一袭黑衣的青年,怔怔的看着他,恍若隔世看一个梦中人。
青年眼圈一点点红了,似惧似喜,唯恐又是空梦一场,轻声喊他:“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