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矜点头:“说说你的分析。”
纪知声又在无意识揪着手腕上的皮筋,理了理思路。
“第一点,这个人说话有口音,人间世是高档酒吧,所以酒吧里的服务员大部分都是长得好看而且普通话标准的年轻人,就算是洒扫人员,招连普通话也说不明白的人的几率很小。”
“他的口音偏重,和市区西北方向的乡镇方言一样。”
“第二点,”纪知声松开皮筋,笔尖指向男人戴着的手套,“这手套口藏在工作服袖子里,但是可以看见橙色的边缘,是工地的常见手套。”
纪知声回想昨晚注意到的细节,顿了下,继续道。
“第三点,他背是弯的,很像庄稼汉常年在田里干活形成的,但三年前西北那边的地就已经开发了。”
“皮肤黝黑,是长时间在烈阳下暴晒的结果,手套破洞,露出的大拇指有豁口,很像机器砸出来的,所以他在市区西北工地的可能性很大。”
席矜招招手,“小刘!”
小刘忙道:“副队,已经叫人赶去西北工地了!”
席矜问道:“纪教授,那这个你写的‘可能丧偶’是什么意思?”
纪知声抿唇,因为没吃饭的缘故,唇色有些寡淡。
片刻后,他缓声道:“这个人手套很旧,说明生活拮据,手套破洞未缝补,很可能他一直独居单身,活的很粗糙。另一种可能是丧偶,或配偶重病,没有子女,或者子女不在身边。”
席矜立即把这些消息发到去西北工地的兄弟手机里。
“去的兄弟注意,范围锁定在西北工地及其周围,联系那边的派出所,重点排查工地的工人,尤其是昨天不在工地的,右手拇指有豁口,丧偶、配偶重病或独居的中年男子。”
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西北工地那边的消息。几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飞速行驶在去西北的路上。
席矜给纪知声倒了杯水,推到他手边,道:“纪教授辛苦。”
小刘暗暗朝席矜比了个大拇指,挤眉弄眼。
不知道副队在哪找的这个神人,就算最后找不到嫌犯,这分析也给他们指了一条新路。
纪知声右手的笔一转,眉头仍不见舒缓。
“魏临还没回家是吗?”
> 席矜:“嗯,那边没消息。”
纪知声放下笔,抬眸看他,“做好准备,魏临很可能也已经死了。”
小刘惊声道:“什么?!”
“怎么说?”席矜沉思片刻,忽道,“工作牌?”
“嗯,”纪知声点头,“这个人穿着的工作服偏小,很明显不是他的,胸前的工作牌被磨的只剩一个‘临’字,有很严重的凌乱摩擦痕迹,是面朝地,挣扎的时候留下的划痕。”
席矜:“工作服是嫌犯抢的魏临的?”
纪知声淡淡道:“百分八十的可能。”
他的直觉一般比推测更准。
但一般和纪知声合作过的人,都清楚,只要他确定百分之七十以上概率的事情,都是百分之百。
席矜眉头紧皱,在小刘耳畔低语几句,后者面容严肃的三两步走了出去。
“没什么事了吧。”
纪知声手腕红了一片,他起身,把手抄进兜里,隔着兜不着痕迹的捂着胃部,皱眉缓了下,道:“没什么要问的,就送我回家。”
席矜比了个OK的手势,给林局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对面一听他是送提供了线索的纪知声回家,暴躁的语气立即变得舒缓无比,简直像是见了亲儿子,甚至关切的问了好几句,明里暗里都是要他快点把人拐回来的意思。
席矜:“……”
他干脆的挂了电话,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对纪知声道:“走吧。”
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中午了,G市的晚夏不热,风有点凉。
纪知声今天穿的颇为随意,衬衫外套了件简洁的咖啡色马甲,茶色的中长发垂落偏瘦的肩头,被风吹起,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透出慵懒而和煦的色泽。
但其实是很不好接近的。
席矜心想。
他拧开车钥匙,带上纪知声,将车开出来,往天玺苑的方向去。
警局隔着的一条街,就是小吃街,各种小吃目不暇接,车窗没关。
纪知声有些出神。
秦言师弟不让他再碰新案子,他刚才……应该也不算碰,只是帮忙分析了一下。仅仅是必须要走的流程而已。
胃部传来抗议的疼痛叫他回神,车窗外飘进来勾人的香味,纪知声往外一看,目光落在外面一家培根饼店铺上。
他偏头:“席副队,能停下车吗,我去买个饼。”
席矜瞥他一眼,挑眉笑了:“怎么,之前来的时候,纪教授不是说不饿吗?”
他没停车,反而开快了。
那家培根饼店铺很快消失在后面,纪知声微微抿唇,淡淡的收回视线,似乎吃不吃都无所谓。
他揣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阖上了眼,没说话,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说想买饼。
席矜把车往前开了一段,踩了刹车停在路边,开了车门,自己下车跑向旁边的一条巷子。没一会,他提着两袋东西快步走了回来,递到纪知声面前,笑道:“喏,快吃吧,纪教授辛苦了。”
纪知声睁开眼,顿了下,抬眸:“这什么?”
席矜道:“培根饼啊,还有现打的豆浆。饼里给你加了两个蛋,绝对好吃。”
纪知声看着他没说话,浅棕色的眼瞳藏在平静的镜片之下。
席矜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解释道:“之前那家放的油太多,你早晨就没吃东西,吃油性大的肯定闹肚子,这家老板我熟,油少,做法健康,快趁热吃。”
他比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放开了不少,叭叭个不停,眉飞色舞的,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能说,连店主家的大媳妇的舅舅家小孩尿了几次床都知道。
纪知声听他说了好一会,才慢慢接过培根饼和豆浆。
饼还是烫人的,顺着指尖,似乎有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热意,晃晃悠悠的溜进体内。
顾着他吃饭,席矜车开的不快。
纪知声抿了口豆浆,片刻后,说了声:“……谢谢。”
车窗没关,这轻飘飘的一声,被外面汽车鸣笛声掩盖,席矜疑惑的看他一眼,顶着外头的鸣笛声,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纪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