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到!”
开宴不久, 林蝉枝姗姗来迟。
他先行了礼:“参见陛下,皇后殿下。草民来迟了,陛下恕罪。”
他和王以明都没有正式册封过嫔妃的位份, 也没有在朝中有一官半职。男宠之身本该自称为奴, 陛下不讲究这层身份, 称他们仍是良民,以草民自称。
谢重锦道:“你从京郊赶来, 京郊偏远, 情有可原,朕不会怪罪,入座罢。”
林蝉枝道:“谢陛下。”
他今日不再穿那身便于地里劳作的短打布衣, 换上了宫里时兴的姜黄色云锦宫装, 模样清秀俊逸, 显然是为赴宴好好打扮过, 瞧着很是标致。
王以明端着酒杯看呆了一瞬, 招手道:“小林子过来坐!这边有空位!”
因身份最相近, 又是一起入宫的, 林蝉枝和王以明关系就最好。虽王以明是和花颜共事最多, 不过花颜崇尚饱读诗书的傅惜年,喜欢能探讨胭脂水粉的赫连奚,跟王以明这满身铜臭味儿的没太多共同话题, 是纯纯同僚情谊。闲暇之余, 王以明最爱跑到林蝉枝的农家小院里蹭饭,觉得比在花满楼里吃的还香。
大家关系都好, 只是人难免有亲疏远近。王以明就爱和林蝉枝黏在一块儿。
林蝉枝坐到王以明身边的席位上, 王以明打量他这身衣裳, 夸道:“你今天穿的真好看, 是不是用了我上次送你的脂粉?”
他平日去京郊,林蝉枝都着布衣短褐,宫里也穿的素净,这一打扮起来,瞬间好看上许多。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林蝉枝毕竟是妃线主角,样貌不差,好好打扮起来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只是他素来不爱打扮。之前花颜研制出颜色极好的口脂,送了王以明这个同事一份,王以明去林庄找林蝉枝玩时就借花献佛了,觉得林蝉枝涂上一定好看,可惜林蝉枝收着一直没用,说地里用不上。
林蝉枝有些害羞地点了一下头:“过节大家都盛装打扮,我也不能失礼。”
何况,男为悦己者容。
陆雪朝问:“酒可送来了?”
林蝉枝起身回话:“依殿下的吩咐,都让人送来了。”
谢重锦:“什么酒?”
林蝉枝击掌两下,就有宫人捧上一坛坛米酒,给每个席间都放了一坛。
林蝉枝笑道:“是皇后殿下亲酿的米酒,香醇清甜,还不醉人。殿下说要在中秋宴上给大家惊喜,都不许草民提前说出来。”
谢重锦看陆雪朝,轻笑一声:“原来你前段日子总往他那儿跑,是背着朕酿酒?”
“怎么不提前说,怕朕怪罪你?”谢重锦含笑的语气藏着危险,“不是早说了允你酿酒,只是要朕给你‘试毒’么?仔细交代,这些日子偷喝了多少?”
他声音并不响亮,是只有一旁的陆雪朝能听见的音量。私下说话却用了“朕”这自称,定是生了气。
毕竟陆雪朝是真因为饮酒过度大病一场过的,他肠胃弱,受不得太刺激辛辣的酒。谢重锦什么都能纵着他,关乎他身体健康的不能。
陆雪朝温声道:“臣下回不敢了。”
他也不辩驳,顺着谢重锦的话说声软语,就知道谢重锦这气生不了多久。
果然,谢重锦神色无奈下来:“恃宠而骄,再没下回了。”
他生气也没用,又不能真对陆雪朝做什么,被吃得死死的。
“陛下尝尝米酒。”陆雪朝给谢重锦斟了一杯,递给谢重锦,“臣亲手酿的,这酒不醉人。”
谢重锦神色古怪:“说吧,想要什么?”
帝后之间自称“朕”“臣”,本是最天经地义的事,偏他们不讲究这种礼节,除非是在正式重要场合。谢重锦私下从不与陆雪朝划分尊卑,要是用上这种称呼,反倒更像角色扮演的情趣。
他都说了不再计较,陆雪朝依然乖巧,必有所求。
陆雪朝道:“陛下先喝了这酒。”
谢重锦饮下米酒,果真入口香醇清甜,并不辛辣呛喉,又不会如白水寡淡无味,仍保留了酒味。
“是不是真不醉人?”陆雪朝问。
谢重锦颔首:“确实。”
他都不惊讶陆雪朝能酿出这样的酒了。清疏果真是无所不能。
“那往后我可能想喝几杯就喝几杯了?”
满江红一杯就足以醉人,谢重锦严格限量。要是换了米酒,他就能喝痛快了。
“我当为何突然殷勤,原是在这儿等着。”谢重锦一笑,“许你多饮几杯,只是再不醉人的酒喝多了也伤身,也别过度。”
陆雪朝说:“我自有分寸。”
两人在上头讨论着,众人尝过米酒,都开始盛赞起来。
花颜道:“这米酒香甜醇厚,还不辣喉咙,才一口就喜欢上这味道。我原以为我不会饮酒,原是没尝过皇后殿下酿的酒。”
“就是就是。”王以明拍拍林蝉枝的肩,“小林子,这么好的酒你也不偷偷告诉我,让我尝尝鲜,可不厚道。”
秦玉龙放下酒杯:“味道好是好,不过我还是觉得烈酒饮得更有滋味。”
“谁不知道秦小将军在军中拼酒没人拼得过。秦小将军千杯不醉,自然喜欢烈酒。我们这些一杯倒,可很是需要这种米酒解馋呢。”沈鹤洲笑道。
赫连奚神色微变。
秦玉龙千杯不醉?
……那他方才说的,是醉话吗?
赫连奚心不在焉地饮下一杯满江红。
米酒也好喝,但他今夜心情不好,但求一醉,可麻痹自己的思乡之情。
秦玉龙身体一僵,见赫连奚只自斟自饮,没太大反应,才放松下来。
谢重锦道:“皇后酿出这样好的酒,朕该赏你才是。”
陆雪朝道:“陛下都快把天下至宝都搬进重雪殿了,再赏重雪殿都没臣容身之处了。米酒是用林公子种的糯米所酿,今日宴席上的米饭也是林公子刚割下的新稻,身上穿的是林公子养的蚕丝种的棉花。陛下要赏,不如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