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围用无人机小心地检查了一遍, 确保整个安全屋里没有任何人存在。
松田阵平转头看诸伏景光,后者此时正怔怔地望着二楼窗口处。
那是神谷哲也在安全屋这几天待着的房间,此时窗户开着, 却只见风嗖嗖地灌进去,不会有人再出来板着脸把窗户带上。
诸伏景光眨眼间仿佛看到了一只乌鸦划过天际,他的手指忍不住蜷缩,却被绷带撑开,有些无力地垂下。
松田阵平拽住他的胳膊, 看不惯他这副恍惚的模样:“行了!快点想想神谷哲也可能把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我们的时间不多。”
“松田。”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前辈的活动范围只有在二楼的房间和客厅, 如果有东西的话, 大概率在房间里, 你先上去找吧。”
松田阵平看他:“那么你呢?”
“我去洗把脸。”
悲伤和憔悴在夕阳下被无限放大,褐发青年拍开同伴的手, 快步走进一楼的盥洗室。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他的难受一点也不比旁人轻, 只是现在的情况, 还不容许他有任何情绪表露出来。
他径直上楼,打开客厅的门, 依稀还能闻到一丝甜点的香气。
诸伏景光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他向来都会把周围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神谷哲也与他正好相反, 这个家伙向来不会照顾自己。
松田阵平永远不会忘记神谷哲也能把甜食当饭吃, 喝口茶就权当养生的奇葩做法。
两人生活在一起, 就导致房间的生活气很重, 呈现又乱又整洁的矛盾场面。
比如厨房其他地方干干净净, 就只有冰箱上贴着乱七八糟的便利贴,一看就是开合了好几次,便利贴粘性不够,掉落后被主人随意一贴。
比如用于吃饭的饭桌,总有个固定的位置有着糕点的细屑,而其他地方都是干净得连灰都没有。
松田阵平一眼就看到凌乱的茶几,上面还摆着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和拆掉的包装袋,一桶黑乎乎的墨汁里插着毛笔,上面还有个黑手印,旁边的假发被拆下,发梢沾着墨水。
这正是他们当天赶着出门参加幽灵船号的万圣活动留下的,松田阵平看着这场面,都能想象出当时两人是多么笨拙地操作。
尤其是当晚,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打电话,前者还无奈地抱怨着——
“前辈用墨汁给我画了两个超大的黑眼圈,到时候回去可能要洗好久才能搓掉。”
“因为我们都不会化妆啊,只能随便收拾一下,反倒是房间弄得一团糟……”
估计是时间来不及,打算回来再收拾,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几天,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物是人非。
松田阵平感觉鼻子一酸,他低声骂了一句,径直走到写着“无事勿扰”的卧室门前面,拽开房门。
房间不是很大,但东西摆得很满,而且因为诸伏景光没事不会进来,比外面乱多了,可以说零食甜点和游戏机乱飞,让人不由得怀疑房间主人的年龄。
松田阵平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
好歹表现出偏好,就说明神谷哲也心中不是毫无留恋。
松田阵平绕过地毯,开始翻找任何可能有线索的东西。
这时,头发上还滴着水珠的诸伏景光也上来了,他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当时为了哄前辈出去放松一下,我还承诺回来给他做蓝莓蛋糕呢。”
松田阵平蹲在地上,抬起头:“也不是没机会,神谷还没死,我们把他带回来,你照样可以给他做。”
诸伏景光嘴角抽了抽:“希望吧。”
他有些害怕了。
松田阵平道:“他平时有没有说什么?这东西太多了,我们要尽快找到线索。”
诸伏景光:“来安全屋的时间也不是很多,若说最长久的交流的话……游戏。”
“前辈有时候会带着我一起打游戏,教了我不少通关方式。”
松田阵平对这个有印象。
当时安室透被组织带走洗脑,他们在短短时间内焦头烂额,是神谷哲也以暗示的方式提供了线索,帮助他们尽快锁定目标。
而当时神谷哲也便是用突然出声的大叫来吸引诸伏景光的注意力,进而顺理成章地让他接触那个射击游戏,一切都在不言中。
那是神谷哲也,也不是他。
可能是一位不知名的副人格。
沉迷游戏、肆意妄为、枪法极好,性格可以说跟神谷哲也本人天差地别,但极少出现。
与另一位高傲冷淡的神谷昭明一样,往往只在必要的时候出现。
就像是神谷哲也的两个保护者。
假设那个视频中的并不是神谷哲也本人,而是在他自我封闭后出来的副人格呢?那么这种提示会与什么相关,自然不言而喻。
松田阵平把目光挪到放在收纳栏中的游戏机上,而诸伏景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卷发警官站起来,将所有的游戏机倒到地毯上。
诸伏景光走到他旁边,三两下就将他没玩过的游戏机都挑了出来。
“通关吧,这数量不多,一个小时应该足够。”诸伏景光道,“如果有不会的,我教你。”
松田阵平嘟囔道:“可别小看了我的水平啊!”
两人席地坐在地上,肩并肩开始打游戏。
诸伏景光手放在手柄上,却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卷发的同期已经沉着脸开始投入游戏中。
以往时间里,坐在他身侧的,却是前辈啊……
诸伏景光下意识呢喃出声,松田阵平手一抖,险些把游戏机里的小人摔死。
他重开了盘游戏,淡淡地道:“别想那么多,以后神谷哲也回来,你想跟他打多少把都行。”
诸伏景光沉默地盯着加载的游戏画面,却觉得嘴里发苦。
就算是他们把神谷哲也救回来……他还能回到当初的模样吗?
那个被束缚在处刑椅上的青年,双腿毫无知觉,双手扭曲而无力……景光看着自己手里的游戏机。
神谷哲也,前辈,还有机会再拿起游戏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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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前,下午两点。
“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了,那些条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啧。”对着监控,琴酒用最嫌弃的口吻表达他对警方的不屑和嫌弃。
也是,除了个别几个有能力点的警察,大部分都是杂鱼,不然琴酒也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在路上走,连车牌号都不换一个。
在视频中,那个穿着便服的公安挖走U盘的动作倒算还行,就是左右看的眼神实在是出卖了他。
换琴酒或者其他的代号成员在场,这简直太白给了。
神谷哲也坐在旁边,捧着杯子道:“凑合吧……反正组织下面的废物也不少,他们对A应该旗鼓相当。”
琴酒的脸色更臭了。有能耐的都是卧底,提拔了卧底的结果就是卧底养废物,几年下来基层都是废物,没几个好货色。
他现在倒是很赞同神谷哲也所说的置死地而后生,把没用的东西通通丢掉。
“让他们看到那个录像,你还真是有够恶趣味的。”琴酒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把他们当朋友了。”
神谷哲也眨了眨眼睛:“朋友……也算吧?
我还是很喜欢他们的,只不过没什么必要,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道理,想要两手都要,最可能出现的后果就是二者皆失。
“而且也不只是想让他们看录像,里面有线索,而侦探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琴酒:“就你那歪七扭八的手势?”
“他们应该能猜到。”神谷哲也深沉地道,“这可是主角光环啊!”
“少打游戏。”琴酒嘲讽道,“世界上没有主角。”
“你不懂。”咸鱼幽幽地道,“我可是逆天而行的大反派呢。”
琴酒很想掏枪,每次跟利口酒说话他都觉得自己会短寿。
哪怕是那么多年过来,他也完全习惯不了。
神谷哲也轻咳一声,言归正传:“我比划的是安全屋的位置,唔……房间里有个存读档的游戏机,只要解密了就会有一段密码,阿笠博士那有转换器,通过这个可以隔空监听朗姆的手机。”
“我可是给他们开了好大的外挂呢,所以说今晚肯定没问题!”
琴酒:“……”
一想到利口酒做那么多准备全是为了公安警察那一窝耗子,他就觉得心梗。
“那贝尔摩德呢?”琴酒,“最近你把她调到哪里去了?”
神谷哲也一脸高深莫测:“我自有安排。”
琴酒看他这样就烦,也没什么话说,便直接道:“我出去了。”
神谷哲也对他点点头,叮嘱道:“不要死了啊,琴酒。”
他那么好用的下属,可不能白白搭在剧情里!
不过要是挂了,他还有个沙漏呢。
今天晚上,琴酒也会参与这场围剿,只不过比起总指挥朗姆,他的戏份也就是露面走个过场。
日常把靠谱的后辈气走,神谷哲也呼了口气,看看时间,他打算浅睡两个小时,然后去找安室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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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
安室透坐在椅子上休息,他的手臂酸麻,连带着指尖都在微微抽搐,有些昏沉的头脑已经接受不到血腥味的刺激,变作了一片麻木。
他能感受到自己有些炽热的呼吸,两天的高强度集中精神,让他的身体也快到了临界点。
但只要撑过今晚……是死是活,尘埃落定。
一个小时前,琴酒又来了。
在得知修复药剂被他失手打碎后,毫无人性的杀手只是冷笑一声道:“那就不需要修复,反正他已经快没有价值了。”
——快没有价值了。
因为交易即将进行,利口酒成为弃子,组织拿着资料逃之夭夭,而他们会面对一片狼藉。
这种情况下,利口酒自然没有了价值!
安室透心中冷笑,幽冷的怒火压抑在心底,让他的杀气重了不少。
短短的两天不到的时间,他恍若变了一个人,整体都阴郁了下来,连金发都变得暗沉。
但他表面不应该知道这个计划,波本依旧在考察期。
因此,安室透只能不满地皱眉:“与警方的交易时间还没到,万一把利口酒给弄死了怎么办?”
琴酒嗤笑一声,戴上手套,漫不经心地逛到利口酒旁边,毫不犹豫地一指戳到后者的伤口上。
后者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
安室透条件反射地抖了一瞬。
“他死不了。”琴酒说。
“不要干扰我的审讯!”安室透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带着火,用极其压抑的声音说,“那位先生让你配合我的行动。”
琴酒有些失望地望了望依旧
昏迷着的白发青年,居高临下地道了声“可惜”。
安室透站在一旁,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琴酒会对利口酒如此恨之入骨,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久,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冲突。
甚至于,他曾经还觉得琴酒对利口酒的有一种特殊的关注,就像是百加得总觉得琴酒抢他地位一般。
难道就是因为背叛了黑暗,背叛了组织,就会恨到这种程度吗?
琴酒,果真是没有心的怪物!
今晚行动无论如何,安格斯和琴酒,他拼命也会将这两个人带入地狱!
安室透心里将琴酒捅死了无数遍,但表面还是要与他虚与委蛇,因此,他只能提起假笑,冷冷地“呵呵”了两声。
琴酒又道:“所以你在这待了一天,难道手法都没有任何长进吗?”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需要留手,这家伙最后不管怎么样——我负责。”
安室透沉默了一秒,冰冷地道:“我不会留手。”
即使修复药剂还在,但琴酒在场的情况,安室透也只能按捺下急躁的情绪。
他已经不知道在心底说了多少声抱歉,但在表面上,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最后那一抹生机,免得造成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两人周旋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让前者不耐烦地离开,末了还在地上留了个烟蒂。
空气中满是香烟和血腥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琴酒走前还道:“晚点我会过来检查,希望你不要搞小动作,波本。”
这句话,也彻底断掉了安室透给利口酒用修复药剂的想法。
甚至说,他开始后悔自己想出这种馊主意。
虽然成功找到借口,但是……
安室透一拳砸到桌子上,手指关节泛出丝丝血点,他深呼吸喘了口气,忍不住又浇了一头冷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下去,哪怕最后没死,出去发烧也跑不了了。
金发卧底晃了晃脑袋,感觉眼前都泛起了幻觉,不然他怎么看到了神谷哲也睁开了眼睛,还微微侧头朝他看过来……
安室透:“!”
这好像不是幻觉!
白炽灯下,面色惨白如纸的白发青年艰难地眨了眨眼睛,略有些色差的浅色眼眸映着安室透惊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