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快走,我方才问过了,今晚有水陆珍!”戚寸心一下牵住谢缈的手,拽着他往里走。
铃铛细碎的清音就在她与他的袖底轻响,随着他们两人轻快的步履时时而动,那是比檐外的雨滴还要清脆的声音。
在这靠水的延平镇上有一道出了名的好菜——水陆珍。
取梭子蟹肉,大银鱼,鸡胸肉,白虾肉等细细剁成泥,再用鸡鸭蛋清,花椒粉,盐等调味料,再加些白酒,作丸饼,蒸熟入羹,味鲜而美,即为水陆珍。
“延平镇地方不大,这水陆珍倒真是不错。”徐山霁才一尝碗中的羹汤,眼睛都亮了。
那跑堂的才又将两道菜送上桌,一听徐山霁这话,便笑着道,“我们用的河鲜和鸡肉都是新鲜的,不鲜不成水陆珍,请各位客官慢慢享用。”
说罢,他便退出房去,将门带上了。
戚寸心舀了一碗给谢缈,又添了一碗给宋宪,宋宪乱蓬蓬的头发已经洗过,换了身还算周正的褐色长袍,胡须也剃掉许多,如今人不但看着精神许多,好像比之前也还要年轻些了。
“看什么?”
戚寸心才与宋宪说了几句话,回头便见谢缈正在看她。
少年闻声,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头,端起一旁的酒杯抿一口,他的食欲并不好,即便是戚寸心觉得很合口的水陆珍,他也吃得极少,仿佛他此时在这饭桌上唯一的兴致,便是喝几口酒,或给她夹菜。
“缈缈吃这个。”
戚寸心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
他瞥了一眼,还是拿起筷子,乖乖地吃了。
夜渐深,戚寸心与谢缈洗漱过后,却还没有什么睡意,便索性在栏杆前看雨,雨声淅沥嘈杂,却更衬得人心里有种难得的宁静。
湿润的水气拂面,戚寸心正用针线在灯下给小黑猫缝补它破损的项圈,草草几针便好,她转身唤了声“芝麻”,那只黑乎乎的猫便“嗷呜”一声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来,她俯身将它报到膝盖上来,又去唤身边的少年,“缈缈,你把项圈给它戴上。”
少年不言,却乖乖拿了桌上的忍冬花项圈给它戴上,随即又拎着它的脖颈将它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可它却偏偏一下跳上他的肩背,趴在他身上,还要来蹭他的脸,却被他伸手挡开。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就...
这么坐着看灯火映照之下的雨幕,直到戚寸心开口说,“再有半个月,我们就能到京山郡了。”
“嗯。”
他有些漫不经心。
“你好像不大高兴。”她终于确定了他稍微显露的几分异样情绪,歪头看他。
他就在灯火底下,少年的衣袖白得像雪,边缘处还能隐约瞧见未干的水痕,像是小猫的爪印,也许是方才他给小猫戴项圈时被它沾上的。
猫坐在他的肩上,黑乎乎的一团,只有眼睛是亮亮的,而他脊背直挺坐得端正,仿佛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是这样极好的姿仪。
“娘子。”
他对上她的目光,在耳畔淅沥的雨声中,他隔了片刻才开口,“你好像对谁都很好。”
“可我不喜欢这样。”
他说。
戚寸心愣住了,但望着他那双眼睛,她抿了一下唇,想了想,说,“我也没有对谁都很好。”
“你看我对你二哥好吗?”她故意问。
“提他做什么?”
他的语气有点发闷。
戚寸心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世上的好分很多种,有的时候亲人,朋友,夫妻之间都是不尽相同的。”
少年是未经这些人情世故濯染过的,他听她这样说,一双眸子仍映着几分浅淡的迷惘。
戚寸心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样同他说清楚这其中的不同之处,在此间昏黄闪烁的灯火下,她索性牵起他的手晃来晃去,铃铛轻响着,在木地板上落了浅浅的影子。
满耳雨声近,她的声音仿佛也裹上了这夜里潮湿的雾气:
“反正,我和缈缈是天下第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