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叹了口气, 拉着长孙愉愉坐下,“愉愉, 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别看现在这般鲜花着锦似的,可那就是无根之萍。一旦你皇帝舅舅……”
晋阳公主顿了顿,有些话是不能直说的。“所以我们总得提前打算的。陆修撰乃是六元之才,又年轻有为,你皇帝舅舅是将他当做嗣君的重臣在培养的, 将来大学士之位必然有他一个。咱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求于他,不趁着现在拉拢他,临时抱佛脚可没用。”
其实这个道理长孙愉愉也知道的,就是陆行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一点儿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旷野里。
“愉愉, 今日你实在太无礼了, 你得去给陆修撰赔礼道歉, 而且那幅谷苍山的画娘就交给你了,你负责给我找人修复好。否则从今往后你的月银就得停了,用来赔偿娘这幅画。”
长孙愉愉像是不认识自家娘亲一般地看着她。
“娘。”长孙愉愉未必在乎那月银,但晋阳公主这态度她却不能不在乎。
“今日你就去陆修撰那儿道歉,我让婉姑陪着你去,监督你。”晋阳公主不容辩驳地道。
长孙愉愉嘟嘟嘴, 却也没敢说不。
马车行到东阳坊的小巷时,还是进不去,长孙愉愉只能下车走路, 好在陆行家里那老苍头十分勤快, 整条巷子他都会主动打扫, 所以干干净净的,不像别的小巷子经常有污水和杂物。
长孙愉愉到陆行家里时,满以为他早该回来了,结果这会儿都点灯了,他却还不见踪影,她就只能又无聊地在堂屋里等着。
那老苍头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延请了长孙愉愉入座上茶,就忙乎自己的去了。不过这回长孙愉愉见陆行家里多了个人,是个老太太,好似司厨的,且还眇了一目,想想那老苍头似乎腿也瘸了一点儿。
陆行这都用的什么人啊,又老又残,按说也是簪缨世家出身,当不至于这般穷酸的。不过长孙愉愉也想得通,毕竟陆行从小死了爹,他娘也早早去了,他又没有亲亲的兄弟姐妹,他这一脉就他这根独苗,不被看重也是应当的,估计小时候也没少吃苦。
就这功夫,华宁县主已经给陆行脑补出一个悲惨人生了,但她居然没有任何同情心。
最后长孙愉愉等得都打瞌睡了,才见陆行从外回来,而且还带着一股酒气,好在眼神还算清醒。
“陆修撰。”长孙愉愉从堂屋迎到了院子里,这算是赔罪之人该有的态度,但鼻子却已经嫌弃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憋得没法儿了,才微微侧头重新吸口气。
陆行见着长孙愉愉没怎么惊讶,主要是巷口那辆马车太招摇,扫一眼就看出是谁的了。“县主贵脚踏贱地,不知有何事找下官?”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儿讽刺意味,长孙愉愉心知陆行估计对自己也是很不满的。
“我是专门来道歉的,陆修撰。”长孙愉愉双手抬起请罪道,“白日里我说话实在太无礼了。”
陆行看着长孙愉愉没说话,以他的脑瓜子只随便想想就知道长孙愉愉的态度为何前后判若两人了,这必然是有求于人。
“县主不用过意不去,今日你的话并没有错。”陆行道,这就是承认不想跟勋贵来往了。
长孙愉愉听了心里想炸毛,但脸上却还得保持...
抱歉的笑意,“不是,是我太无礼了。陆修撰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去没能知恩图报,实在汗颜。”
“县主无需记挂在心上,当初县主送下官那幅画已经足够抵偿了。”陆行有些冷淡地道。
其实陆行对她一直都是冷淡的,但刚才这句话长孙愉愉却觉得他尤其冷淡,比先才那阴阳怪气的讽刺还冷淡。
至于那幅画,够什么够啊?她长孙愉愉的命难道才值一幅画?反正现在陆行是说什么,长孙愉愉都有反驳的地方,却又只敢在心里反驳,这就导致她对他的观感越发复杂了。
“那是陆修撰大度,但我实在是太失礼了。”长孙愉愉更加诚恳地道。
陆行冷笑一声道:“或者,县主再送我一幅我爹的画,咱们就两清了?”
长孙愉愉被陆行给堵得想跳脚,最后却只能挫败地道:“你爹,他不怎么喜欢画画。”这是实话,长孙愉愉受了陆行的救命之恩,心里当然想赶紧了了这段恩情,所以也着人打听过他爹还有没有什么字画之类的,结果就是没有。
陆行被长孙愉愉给逗得笑了起来,是真的那种笑,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别说,这讨厌鬼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牙齿很白,笑着叫人如沐春风,长孙愉愉只在心里感触了片刻就立刻撇开了这画面。
笑玩之后,陆行才正色道:“县主是想问我谷苍山的那幅画找谁修复是么?”
来意被人点了出来,长孙愉愉只能点头承认,心里又松了口气,陆九不装傻就好。
“我虽然知道有人使用那种方法造假,但我跟他们却无往来,也只是听人说起过而已,所以实在帮不了县主。”陆行道。
长孙愉愉当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因为她娘肯定不会接受。为着她的月银,还有作古了的谷苍山,长孙愉愉也得再接再厉。
“我当然知道陆修撰跟造假之人不会有往来,只是还请陆修撰帮我们想想,还有谁可能知道谁有这等修复的本事。”长孙愉愉眨巴着大眼睛略带乞求地道。她很清楚自己用出这样的表情时有多少说服力,但凡她使出这招,就没人能抵御。
陆行笑了笑,“县主,这会儿实在是太晚了,你留在这儿会招人口舌,你的歉意下官已经知道了,那事儿下官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是逐客了,而且还把她的话完全当成了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