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例百分之六十, 非常抱歉。
六个玩偶堆在一起,黑色玻璃珠缝制的眼球一动不动,却又好像在凝视着走近房间的每一个人。
随着温迪的靠近, 墙角的玩偶开始发出旧链条扭动的声音,仿佛这具塞满棉花和鸭绒的可爱身躯内部, 有着已经生锈破烂的金属骨骼。声音越来越大, 和八音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温迪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眨眼间他便踏入玩偶伸手可触的范围内。
特瓦林竖起脖子,眼里露出细细的瞳孔, 但凡这些玩偶有什么异动, 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别紧张。”温迪撸了把特瓦林的脖子, 指尖顺着他脖颈处的羽毛轻轻刮动,“稍微放心一点吧, 你总该相信我的。”
不过温迪的安抚似乎并没有成效, 特瓦林的喉咙里溢出两声愤怒的低吼,他从这些玩偶身上感知到不属于这里的气息,那是一股比一般诅咒更加令恶心厌恶的味道。
“噼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 就像饱满的豆荚爆裂的声音,地上那个最大玩偶的腹部裂开一条缝隙, 从中流出一滩灰色的半透明状态液体, 这滩液体自脱离玩偶后就迅速变得凝实, 依稀可见是一个人类小孩的模样,只是背后有两团扭曲的肉瘤。
诅咒速度很快, 从额头到下巴豁然咧开一张大嘴, 里面布满细碎的尖利牙齿, 对着温迪的脸直直扑去, 似乎想一口扯下面前猎物的脸皮。
温迪叹了口气,手臂按住诅咒的头顶,明明是一条看上去颇为瘦弱纤细的手臂,此时却压的诅咒抬不起头。
诅咒嘶吼着,森森白牙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双臂用力往上抬,妄图折断温迪按头的手。
伴随着这个诅咒的吼声,其他玩偶也陆陆续续开始骚动,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的声音不绝于耳。
“很痛苦吧?别怕,再稍微忍一忍,我来给你唱首歌。”温迪摸了摸诅咒的脑袋,不得不说诅咒头颅的手感并不好,有点类似于刚刚出水还带着黏液的章鱼,但面前这个诅咒没准在生前也有一头柔软顺手的头发,就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
但它现在却只能当一个怪物了。
诅咒听不懂温迪在说什么,它的喉咙振动地像个鼓风机,然而嘶吼声却越来越小。
无风的房间里突然凭空刮起细风,一开始只是能稍稍吹动窗帘的程度,随后越来越大,花卉扑簌簌地摇个不停,最后竟达到了堪比飓风的程度,桌上的点心饮料,书架,还有屋顶灿烂璀璨的灯柱全都被卷成一堆,看起来宛如强盗过境,片甲不留。
这阵风用近乎蛮横的姿态横扫房间,毫不留情地将着虚构的美梦全部撕碎。
然而这可怖的狂风在面对诅咒的时候却显露出与之完全不符的温柔,风...
围绕在诅咒身边,就像一个硕大温暖的茧。
诅咒大张着嘴,却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它只感觉自己混沌的思维里被破开了一条缝隙,从中可以隐约窥见外面的世界。
“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孩子的灵魂已经满目疮痍,温迪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他从负面力量中剥离出来,“慢慢来,不着急。”
风在这个灵魂的耳边唱着轻柔的歌,“放松一下吧,接下来的事情有我呢。”
无形的风像筛子一样筛去这个灰色灵魂身上的杂质,诅咒扭曲的四肢逐渐归位,满嘴的尖牙也陆陆续续变成正常的牙齿,只是背后那两个肉瘤却依然存在,就好像已经和灵魂融为一体,难以分割。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迪,是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温迪收回手,轻轻弹了下小孩的脸颊,“你叫什么名字?”
唔,是个男孩子呢。
温迪想起档案上孩子们遇害的时间,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这个孩子此时应该在球场上踢足球,或者和父母讨论明天应该吃牛肉还是吃鱼虾。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禁锢在一个黑漆漆的玩偶里混沌不知日月,被制造成一个工具,去帮助杀自己的凶手捕猎更多的孩子。
“……我不记得了……”男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温迪蹲下来和他平视,“那你还记得什么?介意告诉我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里好黑,我想回家!”男孩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温迪凑过去想给他擦眼泪,泪水却穿透了温迪的手消失在空气中,“我不应该乱跑的,都是我的错,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呢,她一定还在家里等我!”
“如果我当时放学早点回家就好了……”男孩声音越来越低,从一开始的呜咽变成号啕大哭,把原本稍微干净些的脸哭得一塌糊涂。
男孩哭得直打嗝,温迪拍拍他的后背,特地避开了那两个不知道怎么形成的肉瘤,他原本想替孩子去除这不属于人类的特性,却发现根本办不到。
肉瘤是这个孩子灵魂扭曲的外在体现,而现在这个脆弱的灵魂已经禁不起任何伤害了。
“那就回去看看咯,”温迪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悦一些,“别哭啊,你要抱抱特瓦林吗?”
特瓦林一脸懵逼,还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温迪塞进了男孩的怀里,没有人能抵抗柔顺羽毛的诱惑,更何况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