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依白和宁城离开了挂耳染的房间。
后面室友的分析就有点偏了, 也不是说没有道理,只是和戚依白的猜想不太一样,他们没必要听下去。
戚依白已经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信息, 接下来的只要靠寻找剩下的拼图碎片和拼凑新的细节即可。
出逃的路线也是戚依白提前计划过的, 她穿过了好几个NPC的宿舍, 仗着他们看不到自己一路离开了学校的教学楼和监控之外, 找了张没有窗户对着的灌木丛蹲下躲了起来。
此刻的操场上空空如也,看不见一个人,和之前的样子就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所一样。
天一片漆黑, 夜晚诡秘而又可怕。和宁城之前说得差不多, 这里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就像是彩色电视剧忽然变成了黑白的一样, 抽取走了色彩的大草坪看起来就像是片墓地, 学校周围的围栏也和墓地一样叫人不适。
明明白天外面是炎热的,现在却感觉有种难以忍受的寒冷,就好像是有凉气钻进骨头里了一样。
刚刚经过其他人的宿舍的时候,戚依白也发现他们的房间里飘散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感觉是腐朽而又陈旧, 不能说是尸臭那么冲,只是好像是打开了很久没人使用过的房间一样。
戚依白记得自己白天经过这些人的房间时里面的陈设都是温馨的,可不过昼夜切换的时间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说是从学校的样子上发生了改变也不对, 这里只是这里从一个喧嚣的场地变成了废墟, 好像回到了戚依白第一次在游戏之外看到它的样子一样,被围墙遮盖了部分,但是也难掩死气沉沉。
这里甚至连虫子都没有。
……虽然并没有人喜欢虫子, 但是这么大的场地, 连蚊虫都没有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外面活动的鬼确实很多, 比起白天的时候几乎翻了个倍,但因为校园太大的原因依旧不是遍地都是。要走个几十米才能看到一小波。
鬼魂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几乎是没有落单的。他们勾肩搭背的行动就像是活人一样,只是脸色比起白天的时候苍白了一些,在这样的场景下并不会把他们认错。
“晚上他们的攻击性可是强很多的,而且隔三差五会展露出自己的死状,想不害怕真的很难。”宁城在戚依白耳边道:“别忘了你是违反了校规的,所有规矩的设立都有它自己的理由。”
戚依白垂下眼帘,从他的话中品味出了端倪:“所以校规其实是来保护人类的。”
宁城一顿,没再说话,戚依白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她之前也往这个方向进行过猜测,但是一旦将这个想法落定的话学校的立场一插入就让整个一瞬间就变得扑朔迷离。
或...
者说,学校未必是在保护一方,说到底也就是在维护某种秩序。
比如,防止人不在自己意愿之外的情况下堕落为鬼,或者说是控制人类成为鬼的频率。
之所以不使用“保护”这两个字,或者戚依白倾向于并不是“保护”,是因为这个词带着非常强烈的正面色彩,而且戚依白现在无法确认学校的动机到底是否是正向的。
的确,从正常的理解范围来说,这个行为确实是保护。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证据能证明当鬼比人差,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人也不是活着的,只是在当前特殊的情况下以特殊的方式依旧存续着,且生活方式类同人类而已。
戚依白想着,又回忆起寸头说的话。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彼此,慢慢靠在宁城的肩膀上。
“困了?”宁城问。
“不困。”戚依白的这一天经历了很多,晚上还不能睡,其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可是嘴上仍然在逞强地道:“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我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几秒钟就行。”
这里的夜晚和美丽扯不上任何关系,戚依白却莫名觉得有点安心,大概是因为这才是这里最真实应该有的样子,没有伪装所以也不存在任何违和感。
她心里回顾着挂耳染复述的寸头梦里的场景,慢吞吞地坐着归纳总结。
他们所有的玩家都是一个联谊的参与者,当天联谊现场很混乱,最后又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的参与者都半死不活,也许是成了植物人,也许现在还在ICU里抢救。
当天联谊里发生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还包括了某些人的杀人行为,某些人趁乱作恶的行为……总之就是一个大写的乱字。
戚依白想,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很重要。
纵火者的身份可能也和通关副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半分钟的时间,戚依白重新整理了自己,再次睁眼时混沌的大脑已经有了自己的解析。
她不急于去印证自己的答案,只是在思考今晚还有没有必要去冒险行动,因为光是现在这些内容就已经足够她与自己讨论一阵子了。
但漫长的黑夜时光,任由其这么过去也挺可惜的。再者她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就这么什么也不干就回去了?
戚依白一字一句地说着,每次开口都是在梳理新的想法,将自己内心中那些想要去却暂时还没来得及去仔细探索的地图一一点了出来:“我就靠一下,我们马上再去看看,我还想去地下十七层,但是太危险了……医务室也得去看看,顺便还得追踪一下我的观察对象。”
她说着,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好忙。”
宁城问:“要抱吗?”
“不用了。”戚依白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我又不是真的要睡觉,我只是闭一下眼睛,哪有人不远万难不辞辛劳地违反校规出来睡觉的?”
宁城笑了笑:“嗯,也是。”
戚依白半眯着眼睛抬眼,看着天空,黑漆漆的天上连月亮都几乎看不见,...
微弱的光亮全部来自教学楼两侧的路灯。
这些灯仿佛是在照亮鬼魂回家的路一样。
戚依白默了会儿后,忽地提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要求:“需要出气。”
宁城会意便把手伸了出来,紧接着戚依白便一口咬了上去,印了一行牙印,却其实没有怎么用力,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口:“舒服多了,我们得一起出去才行。这个破学校真的不是人能呆的,洗澡的时候连身体乳都没有,我感觉我都要干死了……”
宁城视线温柔:“当然会一起出去。”
戚依白心道:可是“它”怎么可能答应,如果戚依白真的能这么轻松地出去的话,“它”设置这个副本的意义在哪里。
目前来看这个副本中的宁城简直是一大助力,他无数次地透露给戚依白信息,还真诚地希望他们能一起离开。
这背后说是没有阴谋……还真让人有点说不一定。
只是戚依白还不想往那个角度去考虑,因为和宁城并肩作战的感觉挺好的。
如果不是这家伙现在还在看着某个鬼,像是在盘算着怎么给人一个背刺似的。
戚依白想着,坐了起来。
“不累了,复活了。”她舒展了一下身子:“走,先去校医室。”
戚依白边说着,边先拿出光脑找了一下定位,发现自己跟踪的那个人此刻也在教学楼之外。
戚依白观察了那里的地形,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她现在过去了估计又像是靶子一样。
宁城也说了,被鬼魂看到现在是有风险的,虽说是有宁城的保护在,但戚依白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可能的小心。
她再次打开监听,将光脑缩小放在耳朵里。既然去不了就不必强求,听着也是一样,现在更加重要的事是去看看别的地方。
“我以为你还会想去地下。”
“是挺想去的。”戚依白理所当然:“但是现在去很危险啊。”
现在校方处在高度戒备的阶段,但这个戒备仅仅是在地下十七层的。
按照大多数人的脑回路,神秘人已经在地下十七层发现了线索并且差点被抓到,一般人都不会试图再在短期内进行冒险。
没有那么着急是第一,风险很大是第二。
可校方还是要进行管控的,原因就是:万一呢?
万一真有人钻这个空子再次送上门来,结果他们却因为疏于管控错过了怎么办?
所以无论是打正逻辑还是反逻辑,校方都要高度管控地下十七层以及各个电梯,还有毕业生们所在的地方。
相对而言,他们对别的地方的管控就会稍微变弱一些。因为与其去赌神秘人出现在她之前没有获得过任何信息的地点或者是新的地点,不如把中心放在她已经获得了信息且估计并不足够的地方。
戚依白是这样计划的。
可当她发现刘张坐在医务室外面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必须推翻前面的推理了。
如果刘张和校医在一起,那么医务室就是另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但好消息是,这儿有...
很多掩护。
校医似乎是出门办事了,或者是在睡觉,毕竟这大半夜的一般人也不会出来。
现在在门口的只有刘张和查房老师,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困意。查房老师的脸上还带着兴奋,显然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目标人物而一阵心情舒畅。
戚依白犹豫了片刻,探究真相的心还是占了上风。
她冒着巨大的风险趁着校医离开的时候掀开了将医务室分割成了两个部分的帘子,决定给自己颁发一个偷听小能手的称号。
这过去的一天里,她不是在偷听,就是在去偷听的路上。
谁曾想帘子后面别有洞天,热闹得简直像是在开派对,最靠外面的是双手被绑,嘴被捂住,双眼瞪大动弹不了的寸头,然后是昏迷不醒的小九,最后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抓了过来蒙住了眼睛的挂耳染。
戚依白:……
这么小一个地方就三个床位,你们几个可还真是一点空间也没剩下。
过会儿还要来个刘张,这到底该怎么塞得下?
挤也就算了,毕竟学校里这么多个人三个床位本来就很离谱了。
最关键的是,挂耳染半小时之前还好好地躺在宿舍里,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如果宿舍作为安全屋这个猜想成立的话,怎么可能忽然被抓了?
除非有三个可能性:
要么是挂耳染又作死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挂耳染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服从管教的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想的话,挂耳染都已经遭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她还不抓住能待在宿舍里的时间往出跑,就是脑子有点抽抽。
要么是有人把挂耳染从房间里骗了出来,那么做这个事情的人一定和挂耳染起码是比较熟悉,否则挂耳染也不至于那么傻不愣登的就跟人走了。但是也不排除是知道了挂耳染离开情况的老师把她用强制手段带走的可能性。
要么是现在在外面的根本就不是挂耳染,或者现在躺在这里被蒙着眼睛的不是挂耳染。戚依白还记得在窃听器里说过校医亲口承认把挂耳染放走了,也就是说校医可能撒谎了……但是,出于什么原因?
戚依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的原因,打算走过去看看挂耳染。
谁曾想,床上的寸头注意到了她,开始疯狂地摇晃,想要发出嘶吼声却又做不到,只能看着她。
戚依白注意到他看起来很疯癫,但是眼睛里却带着清明,似乎还有一点想要诉说什么的欲望在里面。
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她便蹲在他身边:“你有话要跟我讲吗?”
寸头又挣扎了一会儿后勉强算是冷静了下来,对着戚依白点了点头。
戚依白看了眼捂在他嘴上的布条,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继续问道:“我不能把布条摘下来,万一你把我暴露了怎么办?”
寸头赶紧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你得发誓。”戚依白道。
寸头说不了话,只能看着她。
戚依白拉着宁城一起蹲下来:“如果你敢害我的话,犹如此人!”
她说着,把宁城&#...
30340;脸捏变了形:“看到了吗?”
寸头:……
要说他之前还有点疯的话,这会儿是肯定是脑子瓜子贼清明了。
看着惨白的天花板,他心想要不你给我个痛快的吧。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都这样了还需要吃狗粮?生活就非要对他重拳出击吗?
戚依白不等他说话,进入了正题:“我过会儿问你一些问题,如果回答是‘是’的话,你就往左看,如果回答是‘否’的话,你就往右看。如果回答是‘不知道’的话就往上看,如果回答是‘接近’的话就往下看。”
“你听明白了吗?”
寸头往左边看了一眼。
戚依白单刀直入:“你是不是杀人了。”
寸头:?
寸头干瞪眼,他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一上来这么快啊。
戚依白催促:“没说往前看是什么呀,你快点的,多大点事儿男人不要娘们唧唧的。敢作敢当,我保证离开这儿之后再报警抓你。”
寸头想,如果你不说后半句话的话我可能会更加相信一点。
可他也没办法,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戚依白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只能往左边看了一眼。
戚依白继续问:“那你记得杀的是谁吗?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吗?”
寸头感觉心在滴血,又往左边看了一眼。
戚依白有些意外,像是没想到的这个可能性。
她心血来潮地问道:“不会是我吧?”
此话一出,寸头就感觉浑身一哆嗦,他发现宁城正在看着他,有点慌张地赶紧看了左边一眼。
“你别怕,我知道肯定不是我。”戚依白面无表情地道:“我逗你的,谁让你之前想要调戏我?”
寸头双目无神,有点后悔之前居然觉得戚依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看来手无缚鸡之力可能是真的,弱女子绝对是扯淡。
但他眨了眨眼睛,也有点想知道为什么戚依白那么笃定死的人不是自己。
戚依白没解释,而是继续问:“是挂耳染吗?”
寸头耳朵动了动。
戚依白点头:“是她。”
寸头惊,他本来是抱着点想要隐瞒的意图,打算向右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