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依白挑眉。
这可就有些突然了。
她还是回过头, 发现小麻花拿着一把水果刀,擦干净上面的水,对着戚依白道:“秀完恩爱了嘛?你们怎么突然对小九那么凶啦?有新计划了么?快快快, 我刚发现我居然还带了苹果来,这么多天都不太好了,赶紧吃掉。”
戚依白:……
她看了眼宁城,似乎是在问:这算哪门子的磨刀。
宁城只是笑而不语。
戚依白再回头,从刀面的反光上看到了自己,刹那间懂了。
小麻花不是在磨刀,她是开始怀疑了。
大概她也知道自己的挡箭牌是校草,而戚依白和校草长达半小时的沟通让她开始担心了起来, 害怕自己暴露。
但她的行为其实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她的意思,如果她真的是真凶, 断不可能在房间里还等人回来, 恐怕早就开始决定利用混乱给戚依白制造麻烦了。如果换位思考, 戚依白可能都不能让自己从校草那里顺利回来。
小麻花看起来好像是拿着刀, 但只是观察而已。
比起之前的大胆和果决,这一次她好像没那么确定了。
等戚依白思考的间隙, 小麻花无奈:“你们就非得在我面前一直抱着不成吗?”
戚依白想把宁城推开, 却不想宁城道:“不可以吗?”
戚依白没等小麻花回答, 回首掏给了他一个暴戾:“不可以。”
宁城退到了一边去。
兴许是因为这两个人天然就带着一种彼此感受不到, 但其他人能感受得非常明显的黏黏糊糊,小麻花看起来是放下了一点警惕。
她又问了一遍:“水果吃吗?”
“不吃了。”戚依白答, 但还是走到她身边:“苹果不能放这么久的吧。”
“还好吧。”小麻花切开来看了一眼, 兴许是因为时间在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所以苹果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的。
但她大概也知道戚依白金贵, 索性直接抱着苹果啃了起来:“不吃也行, 免得吃坏肚子。”
戚依白收回视线。
小麻花边咬着苹果,边试探性地问道:“你有什么计划吗?为什么刚刚那么对小九?那个故事是关于她自己的?”
“嗯。”戚依白并不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她之前也是这样的,向来我行我素,如果这个时候忽然开始解释的话,或许还会引起小麻花的怀疑。
果不其然,她敷衍应下,小麻花也就没有追问。
外面倒是和戚依白猜想得一般乱了起来,小九似乎是又发疯了,而这一回是在无数人面前,把其他的学生们都吓呆了。
她是在回去的路上,大概想明白了什么,突然之间闹起来的。
无论是在游行的学生,还是在宿舍里看热闹的学生都被吓到了,作鸟兽散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有些来不及回甚至是被小九拽倒在地。
这个奇怪的现象如同丧尸病毒一般扩展开来,不少NPC像是被小九刺激到后也觉醒了。学校刹那间成了人间地狱,可怕的场面再也停不下来。
学校的钟声响起,宁城抬头看了一眼:“校长生气了。”
“是...
该生气。”戚依白并不意外,他们把这里搞得一团糟,换做是谁都会生气。
宁城又看了戚依白一样,她一如既往地淡定,仿佛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校长生气,却又不能像是之前对待鬼魂那般一刀切,民众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而这群玩家和NPC混合阵容中的领头人物正是校草。
距离他们的计划传达给彼此不过半小时的时间,一切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
戚依白和校草都不是喜欢拖延的人,说干就干效率极高,转瞬间小队伍已经开始扩张。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戚依白和小麻花的宿舍里称得上是安静。
小麻花继续吃着苹果,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戚依白也不着急出去,她有自己的布置,只是有很多疑点还是解不开,很多问题还需要再想想。
比如,校医到底为什么要反抗校长?
比如,宁城这次为什么不想把她留下来,如果他没有这种冲动,设置这个副本的意义又是何在?
再比如,该怎么处理面前的小麻花?
戚依白面冷心热,看起来不怎么好说话,但其实极为护短。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该对游戏里的人产生太多的想法,尽量中立,保持冷静甚至是冷血。
可她到底还是大意了,没办法直接叫宁城杀了小麻花,亦无法忍受她留下。
她存在着,就是这场已经进行到了结尾的游戏最大的变数。
其他玩家都被校草煽动参与了游行,他到底高大又帅气,看起来很有把握似的沉着冷静,再加上做了那只出头鸟,叫其他玩家都安心了一些。
面对着那些发了疯的存在,校草也找到了办法和他们打游击战。
一进一退,攻后迅速退为守。
校草不会和他们正面交锋,却又保证动静很大,绝对无法让老师和校长无视这里的情况。
玩家们都去了,只有戚依白和小麻花没动。
宿舍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寂静之中,除了小麻花吃苹果的声音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走廊里一会儿热闹,一会儿安静。
安静的时候,就连时钟走过发出的轻微声响也像是拨动在人心上。
平时戚依白和小麻花就算没有喝多话可以聊,也绝对不会像是今天这样。
两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看似毫无交流,但是时间却实打实得被放慢了,过去了一分钟小麻花就看了时间三次。
每次她都会表现得很意外,好像是惊叹于时间流逝之慢一样。
也有NPC不长眼地撞上戚依白的门,这回戚依白没阻止宁城的行为,任由他进出一趟,清理掉一些。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NPC上前了。
两边人数的消减完全不成正比,戚依白显得更加怡然自得了。
发呆的时候她看起来也并不像是放空了脑袋,她靠在床上,和宁城玩着干瞪眼的游戏,时不时吃点果干,淡定自若。
好像这里,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的只有小麻花一个人而已。
没人说什么,但是心事重重的小麻花却总会觉得戚依白看她的每个...
眼神都多了些深意。
哪怕对方回到房间之后总共也就看了自己不到三次而已。
“你为什么不去?”小麻花又干坐了一会儿,她光脑里的视频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没心情再去看那些搞笑综艺。
都是节目效果,她也清楚,因此反倒更加好奇戚依白:“我们也去吧。”
“去做什么?有校草在就好了。”戚依白不慌不忙地道:“你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去,我不拦着。”
“你是不是怕我捣乱?”小麻花似有似无地问。她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宁城,觉得对方就好像是门神一样,即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戚依白话说得好听,但也未必是真的同意她离开。
戚依白头也不抬,像是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一样道:“我为什么要怕你捣乱?你的担心多余了。”
小麻花不说话了,她看着手里的苹果,似乎是在做什么心里的挣扎。
她的包里还有一个苹果,和之前那个岁数差不多,看起来也差不多,便再次洗干净切成了兔耳朵的形状递给戚依白:“真的没坏,很甜,吃点吧。”
戚依白有点意外地看着一个个可爱的苹果,知道小麻花不可能贸然对自己下手,或者是在苹果里下毒,于是总算还是给她面子吃了一块。
“怎么样?”小麻花问。
“就是普通苹果的味道。”
“会甜一点吧。”小麻花道:“我妈妈说了,这样会甜一点,弟弟会更爱吃一些。”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话匣子:“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上面有比我大的,下面有比我小的,在这个位置被爱真的很难,人心天生就是偏的,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很有优势的地方。”
她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似的道:“我姐姐成绩很好,性格也很好,还很会赚钱,还是大学的时候年薪就超过了我们父亲,家里人都以她为骄傲。我的弟弟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大家都说他是个画画的天才,长得还很好。在他们中间的我却不行,长得一般,和父母不像,个平平无奇……走到哪里都是个一般般的普通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大家都是一般般的普通人。”戚依白回,没有问她这次说的话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也没有再掩饰自己知道了这一点。
小麻花也并不意外,她沉浸在自己的过往里:“不,你说的不对,有些人天生就是闪闪发光的,比如你。”
说到这里,小麻花停顿了一下,片刻后笑了笑:“你可能体会不到,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就算外表是多么光鲜亮丽的,内里都烂透了,但你……”
“谢谢夸奖。”戚依白打断:“这种话就没必要说了。”
她懒洋洋地捧着下巴,双腿在床边上晃来晃去:“他们都是烂人,我不想和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也是也是。”小麻花丝毫不介意她的插话,说着说着,她声音又小了下去:“但我也是烂人。”
她戳了戳自己的裙子:“我的父母,我的姐姐和弟弟……都是烂人。”
...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也许是在有一天,也许是在很多个有一天。
原来父亲早就出轨了,外面的小三还是用母亲的工资在养着。
原来母亲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她年轻时意外杀了人被父亲撞到,两人一起联手骗保,赚了一笔后跑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原来姐姐做的是非法的工作,所以暴利,父母知道,但是在邻居们艳羡的眼神之中选择了隐瞒,甚至鼓励她一起做。
原来弟弟其实是校园霸凌的一把好手,每天威逼利诱班上画画好看的孩子把作品换给他,仗着自己拳头硬,一直享受着小天才画家的美誉。
小麻花是这个家里最普通的人,因为她好的不突出,坏的不明显。
她太懦弱了,看到恶人不敢阻止,看到弟弟欺负别的孩子不敢教育,甚至听到父母的要求不敢拒绝。
这么多年来,她只学会了讨好别人,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比较好看,所以总是会用笑容来伪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