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拉给了他一张刚买的、崭新的毛毯。
萝拉自己都没舍得用。
但对方并没有对此表示感激,甚至在缓过神来之后愤怒地指责萝拉,指责反叛军:“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一直在制造事端,帝国怎么可能会加强管制?”
“我们之前生活在隔离区里不好吗?有个安稳的工作不好吗?你们为什么非要争什么没用的东西?!”
“都怪你们抗争,怪你们和帝国作对,现在我们出来有什么用?找不到工作,还不是被人歧视?”
“你们来之前,我们偷渡得好好的,现在呢?彻底出不去了!”
……
司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萝拉,但萝拉仍旧将对方送回阿斯蒂族人生活的区域。
她看上去似乎没有难过,只是生气地抱怨:“早知道就不把我的毯子给他了,我刚买的呢。”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司机想。
人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呢?
做标记消除手术怎么可能会不痛呢?
对朋友开枪时怎么可能会不犹豫呢?
被组织抛弃时怎么可能会不失落呢?
可是,难过、痛、犹豫、失落毫无用处。
她不能在毫无用处的事情上浪费。
萝拉用力咬着肉干,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合上眼睛,决定先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得想个办法吸引住凯撒的注意力……在任务成功之前,不能让凯撒知道他们是来特意营救莎拉。
萝拉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调虎离山计其实并不太高明。
在沉思之后,她使用了之前凯撒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在城市中订了一家豪华酒店的套房和晚餐。
预订手机号用了张新卡。
这个卡虽然是用萝拉名字申请的,但萝拉清晰地记得,当她第一次使用这张银行卡缴纳罚款时,凯撒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也能收到账单提醒。
萝拉伸了个懒腰,重新缩回座椅上啃肉干。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萝拉接到酒店打来的确认电话,温柔地询问萝拉:“您好,请问是萝拉小姐吗?”
干净明亮的大厅中,凯撒坐在浓黑色的沙发上,身上的军装礼服还没来得及脱下来。
他安静地听着酒店里的人员按照要求通话。
以及,属于萝拉特有的甜蜜语调,轻松到像是要赴一场甜蜜的约会。
的确也是“甜蜜”的约会。
“是的呢,”萝拉说,“怎么啦?”
“这里是XXX酒店,”酒店工作人员报上名字,“我们想向您确认一下,请问订的是一间行政套房,入住时间是今天,对吗?”
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订房间,用的还是这张卡。
蠢蠢笨笨的小乳猪当然会犯这种可爱又可怜的小错误。
可是能洗去永久标记的小萝拉不会。
凯撒知道她另有目的。
他想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
他还是来了。
“是的,”那边轻快地回答一声,软软地说,“对啦,因为我想和自己的伴侣庆祝交往一周,请问可以将房间布置得漂亮一些吗?我喜欢蔷薇花,可以多放一些蔷薇吗?”
凯撒面无表情地换了一个坐姿。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给对方脑袋上开出一枪红蔷薇。
酒店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说:“好的。”
再次确认完账单后,工作人员又问:“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因为对方喜欢饮酒,所以想问一下,有准备红酒吗……”
红酒。
凯撒想给萝拉灌满红酒。
繁琐的一一确认之后,凯撒得到了萝拉的预计到达时间。
下午四点。
他更想、更想知道这个可爱的小乳猪打算做什么了。
凯撒上午出席一场会议,按照行程安排,下午是休息时间,明天中午返回首都。
他拒绝了州政府准备的宴会,表示自己需要暂时回去休息。
凯撒短暂地睡了一个午觉,没有脱掉军装,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萝拉不是自己撞到头正在哭唧唧,就是在准备撞到头哭唧唧的路上。
他总感觉对方会做一件不可思议的坏事情。
凯撒这种糟糕的预感在下午三时三十七分得到应验,他接到有阿斯蒂族人组织试图劫持监狱的消息。
凯撒不再遮掩,给萝拉的新手机号码打去电话。
后者没有被发现的惊恐,甜甜蜜蜜地叫他:“Daddy~”
凯撒紧皱眉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萝拉,你在公然和国家秩序作斗争。”
萝拉轻轻哼一声:“那您呢?和恐怖分子私下联系,不也是在违反国家秩序吗?”
凯撒说:“我是公事。”
“骗子,”萝拉说,“谁会和自己的工作伙伴做/爱呢?”
凯撒慢慢地说:“停下,你不能劫狱。”
对方放低声音,柔柔软软。
“而且呀,我也不是去劫狱,你不要看到恐怖分子就往我身上想好不好?凯撒,我亲爱的爹咪,不要忘记,我肩膀上有伤耶,下雨天好痛的……”
她委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出来。
凯撒沉着脸,看向玻璃窗外的雨水,浓雾。
他身上的伤疤很多,但唯一一个在阴雨天会痛的,只有萝拉那一枪打中的位置,留下一个花朵般的伤痕。
“凯撒,我的肩膀真的好痛呀,您难道觉着现在虚弱的我还有力气劫狱吗?”萝拉软哒哒地说,顺手往腰上系上装满子/弹的弹夹、裙子掀开,腿上绑着枪。
两条腿上各绑一只□□,她穿了防弹衣。
一边冷静地装上□□,另一边,萝拉用难过的声音向对方撒娇:“我的发热期快要到了,现在找不到合适的Alpha耶,难道您不想标记我吗?”
凯撒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提醒她:“你已经洗去了我的永久标记。”
萝拉吸了口气,委屈巴巴:“是组织强行要求的嘛。”
凯撒想起来她的申请理由。
「活差」
「丧偶」
“所以,您今天会过来吗?房间是为您开的,有您最喜欢的红酒,”萝拉一粒一粒放着子弹,“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真的真的很想念和你度过的快乐时光,爹咪,没有人能给我您曾给过的愉悦。”
安静地等待十秒后,萝拉听到凯撒的声音。
“你不能骗我,”凯撒警告她,“你不去劫狱,我在酒店等你。”
萝拉说:“好呀。”
她用力地对着手机啵啵两声,吧唧一下结束通话,利落地子弹上膛,遥遥盯着不远处层层把守的监狱。
萝拉低头,再度确认行动路线之后,对着部下招了招手,说:“等会,我第一个冲进去,你们跟在后面。盖亚,你负责解救……”
萝拉戴上头盔,深吸一口气。
冲。
这边的警察大部分都被调走去负责维护会议治安、以及保护凯撒,因此劫狱这件事听起来恐怖,实际操作并不困难。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在警局的支援人员抵达之前,萝拉的部下成功将已经昏迷的莎拉女士带走,而萝拉负责断后。
她是这一小队的队长,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
意外就发生在莎拉女士刚离开不久,在萝拉即将迈出警局的时候,灯光熄灭,所有的门重重落下,刺耳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萝拉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困在这里了。
她放弃破坏大门这种愚蠢的想法,果断折身,快跑,爬上一楼楼梯,尝试用枪柄击打玻璃,转角处的玻璃会稍微脆弱一些,这是萝拉积攒下来的经验。
萝拉站在安全范围外,在警报声和刺眼的红光中,冷静地对着玻璃发射。
枪声很快引来追兵,留给萝拉的时间并不多,她顺利地找到玻璃上最脆弱的一点,一枪打碎整个玻璃,她双手撑在窗框上,在警察赶来前,成功地翻过窗子,稳稳落在地上。
萝拉的脚已经踩在地面上,刚刚下过雨,这里的草皮吸足了水,脚感轻软,落下时甚至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就差最后一步。
萝拉刚落地,一柄冰冷的枪,隔着头盔,精准无误地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他没有开枪。
就差最后一步,她就能顺利逃脱。
萝拉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回头,闻不到味道,警报声聒杂,纷乱,她暂时无法分辨出身后人的脚步声、呼吸声。
但萝拉还是笑着叫了一声。
“Daddy。”
后者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像是没有听到。
太阳穴上的枪并没有移走,萝拉确认自己已经失去成功脱身的最佳时机。
无数辆警车赶来,在外面停着,形成一个严密的保护圈,警察和保镖都紧张兮兮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仍旧穿着军装的凯撒——他们尊敬的凯撒上将、现任执行官,成功地捕捉到企图劫狱的危险分子。
这个危险分子戴着头盔。
上午刚刚召开重要的国际会议,各国记者从听到警局第一声枪声时便迅速抵达,急切地等待第一手新闻,这绝对是劲爆的东西,也没有哪家媒体想要错过这个机会。
而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已经任职国家首席执行官的凯撒居然也亲自参与这场抓捕行动,并成功亲手捕捉到一名犯人。
数不清的摄像机、闪光灯下面,身着黑色军装的凯撒面无表情,将这个戴着头盔的危险分子亲自押送到警车上。
面对着记者的追问,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有亚瑟向无数话筒解释:“抱歉,这是危险的重要罪犯,我们阁下必须……”
凯撒压住萝拉的头,将她押入车中。
车门关上。
防窥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声,那些警报、记者、秘书、罪犯、执行官……嘈杂的声音,明灭不定的警报灯光,闪光灯的光芒,漆黑夜雾、凉到吸入肺部会痛的雨水……
都消失了。
没有人能知道。
没有人能看到。
萝拉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跳声,凯撒压抑的呼吸声。
她有些轻微耳鸣,灵魂似乎要飘出这个躯体。
凯撒抵在她头上的枪重新压回去。
他掀开裙子,将萝拉绑在腿上的枪拿走,几乎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像所有无感情的敌人,他单手卸掉里面的弹匣、子弹、零件,哗哗啦啦,发狠地被丢到地上。
一粒子/弹弹到萝拉的腿上,有钝钝的痛。
对方手指尖像是裹着一层夜晚的寒气,就像落在防窥车窗上的雨,凉到发颤。
凯撒卸掉了她身上所有可以反抗的武器。
萝拉想,在这个时候,她或许应该说些什么。
凯撒用力摘下她的头盔,手中的枪死死贴住萝拉太阳穴。
萝拉不知道是发抖的人是自己还是对方,她感受到太阳穴处枪支的颤栗,看到凯撒暴出青筋的手背。
下一刻。
凯撒俯身,吻住萝拉。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