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野脑子里胡思乱想,又得出了显然没什么意义的结论,他先是在心里夸了一句自己聪明,手上鼓个掌,于是便无声地小幅度拍了一下衣袋里的手机,第二个掌声还没抬起来,他又突然紧张地死死把手机攥住。
飞机开始滑入跑道,姜俞霜把书合上放进随身的包里,行动似乎有些匆忙,动作间不免擦到谢迁野的胳膊,隔着布料的那种轻微的、来回的摩擦感让谢迁野的大脑轰地炸开,恍惚地突然担心起自己手心里的汗会不会把手机泡坏。
不对,他是魔,他不出汗的才对!
“啪嗒。”
物品落地的清脆声音敲得谢迁野重新拾回了一些理智,他下意识低头看,一支银色的钢笔掉到自己脚边,滚动间不断露出上面的图案,很眼熟,钢笔最后停靠在他的帆布鞋边,沾染了些灰尘的图案正对着他的方向。
是一个看起来傻里傻气的贴画,上面写着4个大字。
——“带走我吧”。
谢迁野伸手去捡,钢笔沾了手里湿滑的汗一下溜了出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捞回来,然后从兜里掏出纸巾遮掩着,用魔法细细地清理。周围没有动静,他也没问这是谁的失物,他知道这是姜俞霜的。
这个贴画,是他送给姜俞霜的、那顶帽子上的……
原来他还留着。
谢迁野心脏乱跳,他细致地把笔擦了这么久,一直等着姜俞霜开口索要,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搭上话——哪怕是有点表示也好,可姜俞霜没有。
钢笔掉在地上之后,他就一直端坐在座位上,连手指都没动一下。谢迁野把手帕纸团成一团丢进垃圾袋,控制不住地想偷偷用钢笔戳了一下姜俞霜的手腕外侧,却又不敢。
毕竟他昨晚好像真的惹霜霜生气了。
-
钢笔是姜俞霜故意拿出来的,滚向谢迁野的那一刻,他微微抬眉,却也忍不住心里紧张。
……他可是昨天晚上才说了“滚下我的床”,还要一大早就临时出差躲开的。
姜俞霜闭了闭眼,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这是他在难得慌张的时候惯用的方式,屡试不爽。
可是已经三分钟了,谢迁野怎么还不把东西还回来?干什么呢?该不会以为自己在暗示他什么吧?
暗提了一口气,姜俞霜偏头,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稳住冷淡的声音说:
“还给我。”
“你不要了吗……”
两个声音毫无预兆地交叠在一起,姜俞霜脑补里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谢迁野,正抿着...
嘴试图扯出一个笑容。
可怜巴巴的,像条流浪狗。
-
异国他乡的酒店房间有着整面的大玻璃窗,抬眼就能看见繁华街区大楼的点点灯火。
十几个小时漫长的飞行消耗了太多体力,谢迁野基本没怎么睡,漫长的旅途中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交谈。钢笔从谢迁野手中慢动作一样脱离,姜俞霜玉石般的修长手指将它好好地安置在了西装口袋里。谢迁野终于在一片忐忑中爆发,他猛地握住了姜俞霜的手,摊开他的手心,一笔一划。
[我错了]
姜俞霜没有给他松开的理由和机会,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就那样任由谢迁野拉着自己的手,脸上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其实谢迁野注意到,姜俞霜也开始紧张了——他不自觉地用另一只手抓紧了西装的下摆,谢迁野熟知对方感到不自在时的小动作。但姜俞霜并没有挣开。
被动读心术的驱使下,谢迁野乱且重的心跳在姜俞霜脑海里炸响,他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掌心却没有任何挣动。
直到空姐开始分发毛毯时,姜俞霜才悄悄地松开。谢迁野侧过头大胆地盯着他,被淡淡地瞥了一眼。
“去我那里?”下飞机时姜俞霜回过头,好像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平常地问他。
于是谢迁野一言不合放了工作的鸽子,不理会手机里经纪人已经习惯到麻木的应答,他们一起取了行李,一起坐上的士,来到姜俞霜订的酒店。电梯里谢迁野试图说点什么,但最终他还是选在进门的时候把姜俞霜按在怀里。
“装,你再装!”他嘴上说得像露出獠牙的狼,表情却又像是丢弃后被找回的狗勾,色厉内荏。
他学着自己看到的那些总裁文里,准备开始做某些事的台词,字正腔圆。
“我要惩罚你!!”
兔子生气了还咬人呢,谢迁野继续念台词:“我就是太宠你了,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吗!”
姜俞霜居然微微地笑了,他长得好看,笑起来便格外晃眼。谢迁野像个毛头小子,低头就吻了上去。
是了,你一笑我就什么都忘了。
“你想怎么惩罚?”姜俞霜就那样看着他,眼神却像带着钩子。
谢迁野恶狠狠:“我要让你感受到痛!”
还没等姜俞霜的思维跑到有些过分的场合,谢迁野便紧接了一句。
“我现在就下单辣条!”
姜俞霜:……
“谢迁野。”他缓声开口,“你要不还是闭嘴吧。”
……-【此处有很多字省略】-……
最后浴室还是姜俞霜自己走进去的,他刚把西装裤放进脏衣篓,谢迁野已经从浴室外探了个头进来,表情有点发愁:“霜霜……你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人类的用品……为什么被拆过……还用了那么多。”
姜俞霜看着他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几乎可以肯定他又在胡思乱想了。果然下一秒谢迁野就幽幽地合上了浴室门,声音隔着一道门显得更加难过:“你自己用了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姜俞霜声音冷静地回他:“没有。”
谢迁野听见姜俞霜回复,又推门进来,姜俞霜衬衣扣子解了一半就被突然进门的谢迁野钳住手腕,举过头顶,一用力将他推到了墙上。
“霜霜是我的。”谢迁野弯腰贴上他的额头,“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我的!不许想别人。”
姜俞霜眨眼,忽地莞尔,蜷起食指轻轻挠了挠谢迁野扣住他手腕的虎口处――谢迁野特立独行的痒痒肉。谢迁野猛地缩手,霸道的气场瞬间直跌负数,没等谢迁野做出什么动作来弥补,姜俞霜就把手臂环上他的...
颈侧,清了清嗓子说:“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哪里不好。”
谢迁野呆愣。
他夸我诶。
……夸我做的好。
“你是傻子吗?”姜俞霜抿唇,表情有些不自在,“是你昨天自己用的……!”
“啊……”谢迁野不过大脑地发问,“你怎么还拿到国外来了。”
“怕你拿去跟别人用。”姜俞霜随口道。
“骗人。”谢迁野立刻说,“你才不会这样说我。”
姜俞霜一愣,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意。
“那……听实话?”姜俞霜揉了揉谢迁野不算很软的头发,感到他点了头,开口语气淡然地解释,“舍不得你。”
“舍不得你,我就带来这边了。”
谢迁野脑子里叽叽喳喳的想法瞬间停滞,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
姜俞霜努力让自己忽视这个声音,开口:“今天穿的那件西装……好看吗?给你也准备了一件。”
“你、你知道我的尺码啊?”谢迁野心都要被甜化了,但还是要从温热的糖浆里过滤出还没化掉的杂质,“你偷偷量的!”
“……问你经纪人的。”姜俞霜用手一下一下地顺着谢迁野的卷毛,神态放松,“傻子。”
姜俞霜的话像是温柔的小锤子,敲碎了谢迁野滤出的杂质,再融进糖浆,口感更加醇厚香甜。
“开心了?”姜俞霜问。
谢迁野冲他笑,蹭着他的手心轻轻晃了晃脑袋,像是依恋主人的猎犬。
姜俞霜见好就收,抽回手臂打开淋浴器试水温,突然想起这一出戏码的起因,又补了一句:“我还买了新的……是你昨晚说想尝试的那款。”
“但不是现在用。”他捏住谢迁野抑制不住想要作弄的手,说,“你以为那两套西装是用来干什么的?”
谢迁野张了张嘴,又摇头。
姜俞霜忽然抬手按了一下眉心:“……我忘记你们魔好像不讲究这个了。”
“是……你准备了婚礼?”谢迁野小心翼翼地猜测。
姜俞霜点头,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毫无预兆扑上来的谢迁野堵了回去。
-【同上】-
床边灯光昏黄。
“……把灯关上。”
“不。”
他颤抖着叫了他的名字。
“我在。”谢迁野的声音像是压抑着什么,姜俞霜茫然睁眼。
灯光骤灭,他像是被毫无预兆地丢进了沼泽,下意识抬手攀附。
“啪嗒”
颊边像被什么轻轻拍打,又温柔地拂过,带着潮湿蜿蜒的痕迹,落入他凌乱铺散的发间。
茫然失焦的眼神渐渐捕捉到昏沉的月色,还有谢迁野潮湿的眼底。
“……哭什么。”
在下一滴眼泪坠地之前,姜俞霜轻笑着闭上了眼睛,抬头用唇瓣贴了上去。
——“你该让我哭才对。”
-
国外的月亮原来也是西沉的。两个人气息凌乱,安静地躺了一会,谢迁野脑子里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姜俞霜,微汗的胸口到线条流畅的下颚,黑暗里好像古希腊的神明少年,依旧那么好看。
谢迁野轻声开口:“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我无法向任何人保证永远。”姜俞霜翻了个身,看着他。
“但只要我还存在,无论是神、魔……又或者只是一个灵魂,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看见谢迁野眼眶里有湿润开始打转,不禁失笑。
“你不用觉得我这话多么……沉重。”他抬手,轻缓却坚定地勾住谢迁野的指节。...
“因为这是你先做到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