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今天的“世界杯女郎”是一名留着齐刘海的可爱姑娘。
R国对女性的审美有自己独特的追求, 可爱娇小的女性更容易获得追捧,所以当这位大概率身高不超过1.60米的女性举着“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木牌走在前面时,整个队伍都行进的格外地慢。
“世界杯女郎”走在前面, 极大地压制住了速度,所以余乐还有机会和前面后面的两位新认识的“国际友人”交谈两句。
没人会不礼貌地询问余乐与水木朝生的冲突,虽然他们大概率都知道, 但真正会开口询问的人除了天生神经粗以外, 也就如比利这样的米国人, 来自追求个性和自由的国度,同时又是个不那么讲究的人,让他从未觉得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所以余乐在亨利和卡格尔这里, 得到了正确地“国际社交”的打开方式。
他们沿着楼梯往上慢慢地走, 尽量简单地交流,“我认识你你很棒我还看过你的比赛视频学习研究”, 以及“上次的比赛你发挥的真是很棒,有机会来日不落国我们一起探讨研究。”
正确的交流,让从国家跳水队出来的余乐应对得宜,勉强也算如鱼得水, 愉快地来到了楼上。
在他们前往缆车站的路途中间,楼梯的拐角处, 会经过通往观众席的一处入口, 而且没有门。一眼扫过可是看见大厅里整齐的坡面座位, 以及在座位前方立着的大幅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见外面的整个坡面赛道。大屏幕的显示器就挂在窗户间隙的墙壁上,哪怕坐在最后一排都可以将比赛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在这里门口处,主办方已经提前安置好了警戒点,拦下早早就等候在这里的粉丝。
余乐上去的时候看见最起码有四五十个人, 早早就已经等候在门口,高举着手机,站在最前面的都是年轻的女性,年纪大多在20岁左右。
“水木桑!!”
“水木@#%#¥%¥#”
这个时候警戒线后的观众也看见了他们,爆发出各种尖叫声,叫喊的都是水木朝生的名字,女孩们激动地又蹦又跳,甚至有个名年轻的女孩子,激动的边哭边喊。
余乐不懂R国语,在那喧嚣里,唯一能够听见的就是水木朝生这四个字,在楼梯间里阵阵回荡,巨大的声响甚至让他耳鸣。
他偏了一下头,将目光收回来,继续往上走。但模糊间他还听见了“华国”、“余乐”,还有一个本身不具备贬义,但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而变得极富有争议的词汇。
像一枚钉子,狠狠地扎在了余乐的头顶心上。
他猛地站定,冷着脸,寻着声音望了过去。
或许是他站的高,或许是过于严肃的表情,当他在原地站住的三秒后,喊叫水木朝生的声音小了下来。
队伍因为他的停顿而停止。
在他身后,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他。
包括那些失控的粉丝,盖伦、金、约拿,以及水木朝生。
水木朝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单手扶在护栏上,单肩背着背包和滑雪板,一只脚正要踏上楼梯,但前面的盖伦占了位置,他只能又将腿收了回去。
楼梯的落差,让他必须将头仰到最高,才能够看见余乐的脸。
余乐背着光,脸上模糊不清,但他居高临下,却将水木朝生看的清清楚楚。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几秒,余乐用姿态和表情充分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
无法约束所有粉丝,或许可以说是力有未逮,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但这样煽动粉丝栽赃嫁祸,就是人品问题。
余乐是个豁达乐观的人,在小事上很少计较,但大事从不含糊,从有人喊出那个词后,他就必须拿出自己的态度。
或许是余乐的反击来的太突然,又或者是他这样居高临下确实给了水木朝生很大的压力,一个17岁的年轻人哪怕再有才华,但在待人处事上依旧有所欠缺。
这一瞬间的压力压下来,水木朝生第一个反应,就是避开目光抿了嘴,然后又转头去看门口的那群粉丝,他脸上出现了心虚。
因为他也听见了,在最基本的道德礼仪下,他这一瞬间无法面对余乐。
还不够。
只是低头远远不够。
余乐的怒火并没有因此消失,心里喷薄的火焰甚至让他想要扑去下去。
这时,身后的亨利微笑着对余乐比了一个“出发”的手势,余乐猛地惊醒。
动手不能解决问提,他还在参加比赛。
控制着,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并对其他人投以歉意的微笑,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去。
好在“世界杯女郎”走路的速度很慢,余乐追上卡格尔,这位挪国大哥热情地抬手搭上余乐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般的拍了拍他。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特例,体育本就是一种竞争,在冲往“冠军宝座”的战役前,无论运动员自己,还是支持他的人都会变得有些神经质。
私下里和网络上的攻击从未停止过,赛场上一点小小的摩擦,可能就会导致一场粉丝大战。
所以对于这些在自己国内都是排名第一的运动员,他们都太能够了解一个选手如果和东道主国家的选手发生了矛盾,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这里面谁对谁错其实很难去分辨,但毫无疑问,余乐现在是处于弱势的。
但他还是用态度和目光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一点让很多人都很欣赏。
礼貌不是软弱,沉默不代表承认,而是一个教养问题,是内心真实有力的体现。
当余乐走出楼梯间,楼下的尖叫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等候在缆车站的边上,转头又看见了水木朝生。
这小子刚刚还一副心虚的模样,现在大概是反应了过来,又生气地看着余乐,用眼睛瞪他。
余乐没接招。
他在应该的地方做出合适的动作,在必须站出来表达自己态度的时候不犹豫不退却,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为什么要像只“斗鸡”一样的和水木朝生互瞪。
必须不理会啊。
就让你继续懊恼,自己那糟糕的急智反应吧。
缆车到了,余乐抱着滑雪板坐上去,缆车晃晃悠悠的从屋檐下滑出去,眼前霎时间大亮,便是一片茫茫的冰天雪地。
空气很冷,却也干净,冰凉中带着丝丝的甘甜在肺腑萦绕,余乐又在用拇指搓他的滑雪板头,从弧形的这边滑到那边,感受这魔性的手感,在那渐渐攀上山峰的过程里,勾了嘴角。
缆车很快到了地方,余乐从缆车上下来,卡格尔竟然落后一步在等他。
卡格尔算是今天决赛选手里年龄最大的,下巴还特意留着卷曲的胡须,差几个月就28岁,滑雪的黄金年龄比跳水长了太多,但28岁也确实年纪偏大了一点。
活的时间长了,思想容易僵化,身体的习惯也很难改过来,除了心态肯定牛皮以外,在体能和技术上确实很难赢过年轻人。
但卡格尔算是这个年龄段保持状态最好的那个。
年轻的时候排名上不来,年纪大了却是每年都在进步,去年他的最终排名世界第六,今年比赛到了这里也排在第六,指不定一个好点儿的发挥,就能摸到领奖台。
老运动员身上有种从容看淡的气质,配着他绿色的眼睛闪烁出睿智的光辉,对余乐这样的后来居上者向来包容。毕竟“铁打的比赛流水的选手”,每年来来去去那么多人,谁都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明年是“上来”还是“下去”,礼貌交往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正确社交方式。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截路,余乐就收获了他世界滑雪赛场的第一个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未必能有多好的关系,但下场比赛再见到面,便可以坐在一起聊上两句。
多好。
余乐都在这样的相处里,淡去了决赛的压力,以及水木朝生本人和他粉丝带来的那些不愉快。
卡格尔和余乐一起走下缆车站,亨利又从身后追过来,三个人一起往下走。
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自在。
当进了屋,三人也坐的极近,他说:“都准备好了?”他说:“是的随时可以比赛。”余乐说:“是的。”
陆陆续续的,选手都抵达了休息室,进来的人,背心上的号码是越来越大,只是在盖伦穿着他的“1号”背心进来后,紧随其后,水木朝生的“5号”背心就显得有些突兀。
就事论事。
水木朝生要不是“欧洲杯”退赛,现在身上穿的再不济也是个“3号”背心,那场意外确实让他丢掉了太多的积分。
但这又关余乐什么事,本就是你自己撞上来,更何况他还不是直接参与者,结果现在却要被迁怒。
说起来,不明真相的粉丝的愤怒还勉强可以理解,但什么都知道,却不澄清,甚至刻意煽动的水木朝生就是真不是个东西了。
余乐将目光从水木朝生的身上移开,环胸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过动作。
不再看,不再听,进入自己的世界。
对于决赛,余乐也和柴明交流了一下,他们获得了统一的想法。
就余乐现在的排名,不冲一下肯定是拿不到奖牌,三场比赛随便浪,万一撞大运碰上了那20%的几率呢?
说不定就站在领奖台上了。
余乐和盖伦这样的大神不一样,盖伦必须稳中求胜,为了世界第一的排名,绝对不能三轮全部失误,怎么都要先拿下一局,再去追求更高的分数。
同样的心态也适用于追求积分的其他人,如卡格尔和亨利,他们排名可和收入息息相关,三轮决赛全部失误,丢掉一场比赛积分的结果他们恐怕承受不了。
所以余乐睁开眼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背心上的号码。
差别就出来了。
他是“光棍”他怕什么?
万一成功了,票子哗啦啦地往下落,魔都队氪金超猛。
余乐起身,走出门外伸了个懒腰,在屋外不慌不忙地热身。
动起来时间就变得很快,当出发点的裁判从缆车站的方向走来的时候,就代表比赛正式开始。
比利被最先叫到了名字,他抱着滑雪板走出门外,一眼就看见了余乐,友善地笑了一下。
余乐微笑着回应:“加油。”
比利眉梢微扬,过于深邃的眼里漾出了笑容,点头:“谢谢。”
比利滑了下去,预赛排名11号的选手也站在了出发点上,工作人员提醒10号9号8号准备比赛,眼看着就要轮到余乐,余乐竟然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有种大战一场的兴奋。
就按照脑海里制定的计划滑吧,摔倒了也没关系,他没有积分排名的负担,但万一成功了,那么可就赚大了。
即将“豪赌”的感觉充斥在余乐的心里,驱动出大量的血液流遍全身,即便不热身,余乐都感觉自己的筋骨完全活动开来,鼓噪着发出跃跃欲试的咆哮。
很新鲜的感觉,却不讨厌。
余乐终于明白那些喜欢“all in”的赌徒,推动筹码的时候,那畅快淋漓的感受。
“7号。”
工作人员和广播里同时叫出声音,余乐就在工作人员身边举起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