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所以说, 柴爸爸做事还是那么可靠,那么固执的白会长都能说服,终于给了白一鸣一点喘息的功夫。
两年。
余乐对柴明说,一个人去适应新环境的疲倦期是两年, 两年后白一鸣大概率又会怀念赛场的紧张和热血, 毕竟当一个人用全部的生命去讴歌一项运动的时候,自由式滑雪就已经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白一鸣真的到极限了, 再这样下去绝不是好事, 他能够“看”到白一鸣内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能够治愈的只有他自己。
放松,调整, 寻找那个真正的自己, 再归来时,还是少年。
余乐只当不知道,笑着说:“这不是你的期待吗?不好吗?”
白一鸣想想,点头,嘴角抿出一个愉悦的弧度,轻声说:“等他回来了再说。”
“没问题的,白会长可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和你这么说了, 他肯定是慎重地想过。”
“嗯。”
程文海困惑:“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白会长可是如白山那般高山仰止般的人啊。”
白一鸣摇头,他当然不知道。
程文海笑:“不过这样也好, 今年咱们一起努力, 组个奥运天团, 我今年也要练出成绩,说什么都要拿个奥运资格,到时候余乐满世界浪的时候, 就甩不掉我啦,哈哈哈哈!”
余乐翻白眼:“你烦不烦,我看见你就烦,跟个粘人精似的。”
“粘人精怎么了?我高兴我乐意,人活着就是要满足自己,所以大腿就给我吧。”
“干吗?抱大腿?没志气。”
“呸!我是要当你腿上独一无二的挂件儿。”
“呸!我腿上独一无二的挂件轮得到你?”
程文海愣了一秒,继而锤着桌子,笑的惊天动地。
白一鸣也被这男人间的荤段子给逗笑了。
三人笑做一团,餐厅里一群员工看着白一鸣脸上的笑,下巴和眼珠子“咔咔哒”的掉了一地。
在白一鸣家里很愉快,就像来度假,还包吃包住包玩。
要不是余乐的肩膀受伤,早就玩到飞起。
不过来的第三天,白一鸣去上学了。
这位还是个高三学生,大早上背着书包上学的模样正好被余乐看见,愣愣地说:“哦,对哦,你还要读书。”
白一鸣点头,“下午回来,你们……”想了想,“要是无聊,可以去健身房。”
余乐说:“……我休假,你还让我锻炼,真残忍。”
白一鸣:“……”
余乐笑:“行吧,我们自己安排,上学愉快。”
白一鸣出门后,余乐当然没有去健身房,他肩膀才受伤不久,还不能用力,肩膀是身体的“平衡器”,哪怕跑步肩膀都要用力,所以他现在就适合静躺养膘。
只是躺的久了,难免静多思动,睡了午觉再醒过来,余乐再呆不住,叫上程文海在度假村里漫无目的的边走边玩。
周一的度假村,游客少了很多,看见的更多是在工作的员工,修建养护那些“营业”了两天的花花草草。
余乐他们在花园的小路上胡乱地走,直至树荫掩映间出现了一栋如同厂房那般巨大的蓝顶建筑物,在岔路口看见通往那里的路牌上刻着——水上世界。
余乐听刘兵介绍过,水上乐园用的温泉水,冬日里也可以游泳,是他们度假村除了雪场,最创收的娱乐项目。
这几天余乐去过雪场,也泡过温泉,还陪着附庸风雅的程文海去了高尔夫球场“两小时游”,但游泳池却没想着去过。
主要是没什么新鲜感了。
“去看看?”程文海说,“反正也没事干。”
余乐点头,那就看看呗,听说这水上世界在省里都很出名,上过央爸的广告,还邀请过娱乐圈的明星过来拍综艺节目,风景独好。
两人走过小路,又上了大路,按照指示牌前往“水上世界”的正门,就单单是绕着外面走半圈,以两个人的脚程都走了20分钟。
现在余乐相信这大棚里,还真是一个小世界。
到了门口,向服务员展示了刘兵给他们的VIP卡,刷卡直接进了游泳池内。
一脚迈出去,余乐惊讶的嘴巴微微张开,震惊在这一方小世界里。
屋顶灯光通明,垂下洁白的云朵,太阳在云上悬挂,背景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苍穹之下,有椰树和沙滩,有蔚蓝的池水,还有矗立在水中的滑梯,在水浪的冲刷下,一群身穿泳衣的男男女女,正在尽情嬉戏玩耍。
真是奇怪了,既然是温泉水,竟然闻不到太多硫磺的气味,要说是人工热水,这造价可就不是一般的高,冬日开放水上世界,大概率门票钱都得送给电费。
程文海脱了鞋,下到造浪池里,惊讶地说:“嘿,还真是热的!要下来吗?”
余乐摇头,示意自己的肩膀。
程文海说:“人家是浪大闪了腰,你这是浪大小心肩,得嘞,你是不是要走一圈?我陪你逛逛。”
余乐点头,就眼前的造浪池确实很大,但似乎还远远没到这个大房子的尽头,他打算走一圈看看。
程文海光脚走在地上,也不觉得冷,事实上一进这里,余乐就热的疯狂脱衣服,这里面的温度就像到了夏天,他身上可穿的是羽绒服。
边走边脱,渐渐绕到造浪池的后面,余乐终于看见了自己从刚刚起,就想要确认的地方。
程文海也停了下来,脸上浮出几分怪异的惊讶。
造浪池前后就像是两个世界,前面悠闲快乐充满激情,后面却秩序健康正儿八经。
为什么?
因为在这背面赫然是一个标准的游泳池。
25米X50米的标准夏季长池,在游泳池的一侧尽头,还紧接着一个25X25的跳水池,钢筋水泥的跳台拔地而起直冲苍穹,一群年少的孩子正在教练的安排下,一个个的往水里跳。
熟悉的画面像是投放而来的□□,余乐眼前瞬间就是一片模糊。
不是说热爱着滑雪,就不喜欢跳水了,跳水毕竟是他生命中最难以割舍的一段时光,哪怕他离开,哪怕很久很久,一旦当他看见这画面,身体里的某个符号就会被唤醒。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笃定,白一鸣可以暂时离开,却不会永远离开的原因。
眨眼,将泪花隐藏,余乐慢慢往前走,走过50米的泳池,在即将来到跳水池时,那名教练看见了他。
看一眼。
再看一眼。
继而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迟疑地说道:“你是余乐,你是程文海。”
程文海点头,笑:“对,我是程文海,他是余乐。”
教练的脸上瞬间笑容绽放,“哎呦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天,我听说你们滑雪去了,哦,对,你们现在和白一鸣是一个项目,你们是过来玩的吧?哈哈哈,今天没去滑雪,怎么来游泳池这边了?”继而目光落在余乐肩膀,“受伤了?这边坐,来来来。”
三人在跳水池边上的座椅上坐下,主要还是程文海在负责聊天,余乐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落在了那群还在训练的队员身上。
年纪都很小,好像最大的都没有十岁,从三米台上一跃而下,一遍遍地做着最简单的动作,反复的去用身体记忆,用注意力反复的校正,技巧动作要快,身体要稳,一气呵成地入水,然后再出水等待,周而复始。
最年幼的孩子。
像一颗颗小小的幼苗,但早晚有一天会成长起来,成为撑起华国体育未来的参天大树。
训练告一段落,教练把孩子们招过来集合,介绍道:“你们知道这两个哥哥是谁吗?咱们跳水队的国家队员,这个哥哥叫程文海,跳的是三米板,拿过全国冠军,这个哥哥就更厉害了,他跳的是十米台,拿过世锦赛的第三名。他们也是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开始训练跳水,每天也是这样训练,坚持不懈,认真努力,直至成为国家队员,为国家为自己争得荣誉!”
棚子里还是冷,孩子们湿漉漉的身子裹着一张潮湿的浴巾,冻的瑟瑟发抖,但眼睛却很亮,盛着光与明天,像是东升的太阳,注视着余乐。
余乐脸有点热,在那一双双闪亮稚气的眼睛里,耳廓在发热,胸口在发热。
为什么?
不知道。
就是有种莫名的感动,仿佛在这一瞬间传递出了某种东西,那是意志,是精神,是华夏民族骨子里的骄傲,正通过这样的方式,以一种神圣的方式,在交替。
余乐把手机拿了出来,低头找到手机里的照片,看着照片里青涩的自己,微红着脸,高高举起说:“这是我拿全国冠军时候的照片,10米台,当时15岁。我和你们一样,甚至比你们还有晚,九岁快十岁的时候才开始练跳水,压腿拉不开筋的时候我也在哇哇哭,跌进水里疼的也在哭,但这个过程不知不觉就过去,因为这些苦难是我们成长的养分,是我们去拿冠军的基础。相信我,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余乐不是个会渲染气氛的人,现身说法后就笑,目光真诚,充满期待。自己一定不是他们的偶像,甚至没人会认识他这个前国家跳水队的运动员,但成功者的指引是后辈的明灯,希望这一刻能够依稀照亮他们前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