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明眼眸微眯,说了一句:“障碍追逐,又叫雪上速滑,我没什么想法,就是看见短道速滑的比赛,那连自己队友都坑害的赛场,总得试试一些他们可能推不动的人。”
“呃……”
贺川被这个理由惊呆了。
……
第二天。
也是国家自由式滑雪障碍追逐选训队,开启的第二天。
选训队在训练第一天,就有三人自愿弃权,训练结束的当天晚上,又有两个人找到教练谈话,第二天也没有来。
这般来去一番,选训队还剩下75人。
选训队会每周淘汰一半的人,这里的人在五天后,就会剩下只有30来人,届时也就不在需要等待那么久的时间。
哪怕今天队员适应了坡道,速度有所提升,但轮到滑一次还是需要40来分钟。
在结束了选训前的讲话后,选训队员再度来到坡上,自觉按照昨天的训练顺序排队,暂时轮不到的人干脆就往地上一坐,抱着滑雪板休息。
没人说话。
气氛有点压抑。
今天在坡上的人是柴明,他搬着个靠背凳在坡边上一坐,即便一言不发,所有人都感觉有一座大山矗立在眼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就连目前选训队最大的“集体”,高山滑雪队的队员们,也只敢压着嗓子,小声地交谈,如果快要轮到自己,更是早早的提前做准备。
被柴明这样看着,会给人一种,滑不好就挨揍的感觉。
虽然柴明从来不打人。
叶玺今天滑的依旧出色,后来的余乐与白一鸣比拼,也滑的分外精彩,毫无疑问他们三个人是选训队里最棒的三个人,选训到了最后,他们三个人一定能够留下。
但这样,也给了其他人更大的压力。
名额被占据了太多,剩下的自然也就不剩几个,竞争会变得更加激烈,这可是很多省级运动员,或者社会大众组报名运动员,难得的加入国家队的机会。
国家队真的很难进,一路练上来的项目,要参加选训,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的竞争。反而这种新成立的项目,一次性需要的运动员会比较多,几率还要大一些。
女队少了如余乐三人这般特别突出的人才,大家实力都差距不大,好歹能拼到的名额比较多。但是男队这边,就明显浮躁,攻击性也更加地强。
“人太多了,滑的还这么慢,练个球啊!”有人在骂。
“要我说,今天就可以淘汰一些,明显不是吃这口饭的类型。”也有人在嘀咕。
“可不是,有几个根本不会滑好不好,简直耽误时间。”愤愤开口的人,声音有点大,想来是故意让“几个人”听见,有些自知之明。
王云龙和他的队友听见了,两人就坐在余乐身边,坐在滑雪板上,耷拉着头衣服垂头丧气的模样。
余乐已经滑了一遍上来,眼看着就要轮到这两个大家伙,也有些担忧,忍不住多嘴:“时间还早,第一轮淘汰要一周后,只要这段时间坚持加训,至少也要熟悉这个坡道,你们会滑的更好。”
王云龙明显比他的朋友更热爱滑雪,听的点头,目光坚定:“我知道,吃苦我不怕,只要能够留下,我不睡觉都行。”
余乐莞尔:“那倒是不用,睡好了才有精神。”
王云龙笑,笑着笑着又不笑了:“我好紧张,上场比赛都没这么紧张,你说我摔倒了怎们办?”
“尽量别摔吧,这项目对速度要求非常高,你速度慢下来,后面就没办法滑了。如果实在不行,一定要摔,你就把这里分成三节来滑,上半截的跳台和波浪线区域,中间的两个直角半臂弯区域,还有下半截的跳台和波浪线。摔了一节不怕,你还有两节可以滑吗?”
王云龙点头:“好,我知道,那我去准备了。”
余乐拍着王云龙的后背:“加油。”
在王云龙前面出发的是两名省队选送上来的小姑娘,底子好,适应性强,身体相当轻盈,在坡道上跳动的时候像一对儿蹁跹的蝴蝶,难得从头滑到尾,除了速度慢了一点,几乎没出什么错。
等他们到了底,滑雪馆里响起哨声,王云龙和他的同伴开始往下滑了。
有人看见是他们,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也有人就故意等着他们,昨天这两个人是最笨拙的,滑的慢,还容易摔,几乎每一次都是自己爬坡上坎地走完全程,滑雪能力还不如晚上来玩的一些滑雪爱好者。
“嗨,到他们了。”看好戏的语气传进余乐的耳朵里,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有点坐不住。
干脆起身,走到坡面上,环胸看去,正好就看见王云龙和他朋友从四米台飞出去。
昨天的训练还是起了作用,他们对滑雪的生涩和恐惧感消退了许多,如今速度放开大半后,终于可以完成完整的跳台。
当然,没有技术可言,而且这个速度飞出去,大概率还是会摔倒。
余乐已经做好了,这两个人摔倒后,半天才会滑出来的打算。
但是在两人身影同时消失了半秒后,一个人却冲了出来,继续往前滑。
是王云龙!!
王云龙没摔。
看来这次完成的很好。
余乐环着的手微微捏上拳头,目光追着那远去的身影,不知不觉地跟着紧张。
王云龙很棒。
他完全没有压速度,他已经克服了对速度的恐惧。
哪怕他前面是六米的跳台。
但他还是放任自己飞了出去。
身形高大强壮,所以当他飞跃六米台的时候,余乐很难形容自己看见的一幕。
有人可以像风,无影无形,有人像一片雪花,晶莹华贵,有人像子弹,迅猛疾驰,也有人像蝴蝶,蹁跹而至,如果一定要形容王云龙飞出去的身影,余乐觉得应该像一只蝗虫吧,双足猛地往上一蹬,展开翅膀,“嗡”的一声,像个轰炸机一样就“撞”了出去。
余乐也算是见过不少滑雪运动员,国外一米八的选手也不少,但自由式滑雪是一个技巧类的运动项目,更需要身姿轻盈的运动,所以大多高瘦纤细。
因而王云龙“撞”出去的感觉,让余乐头皮一麻,联想到障碍技巧这项运动,可能产生的碰撞,瞬间就明白了柴明的想法。
这特么就是为了应对那些手黑的运动员,而准备的大杀器啊!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余乐惊讶。
没想到六米台的高度都没有难住王云龙,这个家伙竟然又成功了!
当他滑出来的时候,余乐的心里都突了一下,这个家伙的平衡感还真的很不错啊!那么大的一个,却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基本的平衡,余乐回想自己选训,好像跳台也是花了一天多时间才克服。
老柴的眼睛里难道有探测器,难不成又让他挖到一个天才?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连续挑战两个跳台成功的王云龙,就一头栽进了波浪线里,摔了个四仰八叉,滑雪板都飞了出来。
“呀!”
余乐惊讶地叫着,担忧地看着,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就看见柴明冲出的身影。
余乐想也没想的,也跟着往下跑。
跑出去几步,余乐又看见柴明坐在雪上往下出溜,然后又站起来继续跑,那担忧紧张的模样,一时间,竟有点儿吃味。
柴明身体不好,而且又是教练员,主要还是负责教练工作,所以这种队员摔倒的情况,都是由助教去看。
今天训练到现在,前面多少人在跳台下面摔的鼻青脸肿,柴明的屁股都像是黏在了凳子上,别说让他起来看一眼,就是蹙下眉都没有过。
现在却为了王云龙跑的飞起,难道这才是“亲儿子”?
余·便宜儿子·乐有些不开心了。
算了,柴爸爸也是求才若渴,再说王云龙感觉摔的挺惨的,第二个波浪峰都被他撞出一个缺,万一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干运动员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受伤。
余乐是深有体会。
自我开解的余乐落后柴明一步,一路下到波浪路段,这个时候王云龙已经爬了起来,捂着鼻子。
滑雪头盔护住了脑袋,可惜看刚刚的情况,王云龙是脸先着的地,好在护目镜也有一点护脸的效果,倒是没有流鼻血,只是这个人都很狼狈,懵懵地看着跑下来的柴明和余乐,感动地说:“我没事,柴总我没事,乐神我没事放心吧。”
谁知道眼看着就要冲到王云龙面前的柴明,在对方感动的目光里,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站在被王云龙撞出豁口的波峰上蹙眉猛看,倒像是更心痛这损毁的赛道似的。
王云龙的手伸了个寂寞,幸好小太阳余乐及时伸出了手,挽救了一颗就要破碎的少男心。
“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
“客气什么,没事就好,千万别受伤,要学会保护自己。”
“嗯,好的。”王云龙去看柴明,柴明还蹲在波峰上看豁口,表情凝重。王云龙赧然,“柴教对不起,我没做好,这个需要怎么恢复,要赔钱吗?”
柴明看他一眼,又看看眼前的豁口,竟然狰狞地笑了。
王云龙吓得连连说:“我赔钱!我下次主意!”
余乐却完全无视柴明的狰狞表情,好奇得凑上去,问:“怎么了?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柴明就继续狰狞地看着余乐,说:“王云龙要是真能练出来,就是个坦克啊。”
余乐的猜测瞬间得到了印证,笑道:“破坏力是挺强,换我我也害怕遇见。”
柴明看了一眼王云龙:“速度不行,都白搭,练练再说。”
说完,柴明撑着膝盖站起来,对王云龙说道:“刚刚滑的还行,注意力再集中一点,继续吧。”
接着看了王云龙的朋友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对余乐招手:“来。”
余乐高高兴兴地迈着小外八,迎了上去。
看来柴爸爸是对王云龙的“破坏力”有期待啊,才不是不爱我了呢。
到了柴明身边,余乐就笑容灿烂地看着柴明,柴明被余乐的笑脸晃的受不了,身上的“黑烟”好像都被消灭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柔软下来:“昨晚上带他们来加训了?”
“嗯。”
“为什么是他们?”
余乐就笑,不好意思说他是在为柴爸爸找回场子呢。
但柴明什么都知道,他的手掌贴上余乐的后背,宠溺般的拍了又拍,还难得温情脉脉地说:“过两天过去训练,我跟不了,你让路未方给你拍训练视频发过来。”
“好。”
“还有,右侧的动作暂时先不要练,你那伤再养一下,等我回去。”
“好。”
柴明不放心地又说了不少话,余乐也认真地听着,余乐脸上盈满了笑,柴明也笑的不再狰狞,犹如长辈的慈祥。
第四天,余乐和白一鸣充分适应场地,配合柴明拍下视频,选训队员这才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没有竞争名额的必要,本就是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而且人有自己必须奋斗的目标,过来训练的最主要目的,还是为这个项目提供宝贵的技术资料。
于是前几天的抵制和冷漠就像个笑话,迄今为止都将余乐和白一鸣当成敌人,一句话都未说过的高山滑雪队的队员,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去看这两人。
年轻的小队员更是感动地说:“乐神,白神你们也太好了,训练任务那么重,还来帮我们做技术指导,我真的好喜欢你们,我一定要努力加入自由式滑雪队,成为你们的队友。”
挥手告别,没能深藏功与名,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