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十秒钟,孙毅一声痛呼,惨叫:“脚,脚抽筋了!”
余乐一把将人拉起来,将他放在水线上,去帮他压脚。
有人围了上来,是抱着水线游第二圈的王云龙,他倒是轻松,一路靠走,脸不红气不喘,还有心思看热闹,“咋了?”
余乐就笑:“腿抽筋了,用力过猛。”
“嘶!”孙毅吸着凉气,然后就笑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笑的“呵呵”的停不下来。
余乐问他好没好,孙毅摇头,干脆自己掰,掰的额头青筋都崩了出来,脸色才一点点好转。
“要不要学一下游戏?”余乐问。
“学这儿干吗?”孙毅蹙着眉把脚放下,脸上的笑还没停下,语气自然很好。
“其实上手挺简单的,一会就学好。”
“懒得……”
话没说完,岸上传来路未方的声音:“能学就学呗,晚点儿还要玩个小游戏,别拖累队伍。”
三个人同时看了过去。
路未方说:“就是游泳接力赛,赢了晚上吃烧烤。”
吃烧烤?
这得有!
所以余乐就临时客串了一次游泳教练。
“学游泳首先不能怕水,你得能把脑袋埋进水里,你得学会换气。”余乐做示范,整个沉进水里,吐出一个个气泡,然后出水,用嘴巴吸气,最后抹着脸上的水,笑开眉眼,“就这样儿。”
然而余乐低估了不会游泳的人,他究竟是因为什么不会游泳。
尤其是孙毅。
王云龙尝试了两次,很轻松就学会了换气,但孙毅的脑袋死活就是下不去,他很努力了,捏着鼻子埋头,然后大半个后脑勺在水面上飘去。
“不是这样,你得沉下去。”余乐说。
孙毅说:“我沉下去了。”
“你没有。”
“我脸都湿了。”
“脑袋也沉下去。”
“脑袋也是湿了!”
“你得把脑袋压下去,对抗浮力,整个埋进水里。”
“我就是这样做的。”
“不是。”
“……”
孙毅抿着嘴,抬头看过一圈,一早就蹲边上看热闹的程文海和路未方对他点头,王云龙也点头。
不说话,深呼吸好半天,捏着鼻子又去尝试。
一样的结果,整个后脑勺都在水面上,加上大半个脊背,跟个浮尸似的。
余乐想想,竖起一根手指头,戳在孙毅的脑袋上,往下压。
他以为能把人压下去,结果就像是碰见了什么可怕的开关似的,孙毅整个就弹起来,亡命舞手,差点儿一巴掌拍余乐脸上。
余乐机灵地躲开,却还是被孙毅一把抱住,跟着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窜到了他的身上。
他被撞的连连后退,水里又站立不稳,“哗啦”一声,沉水里去了。
这下更惨,孙毅亡命挣扎,手和脚一起招呼过来,余乐全身开花,好不容易才从水里出来,半条命没了。
是挺难受的,甚至还想说上两句,结果回头看见孙毅那委屈到快死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
孙毅明明也难受的不行,两大口水竟然没能压住他脱口而出的笑,余乐笑,他也笑,两个傻子。
真的很难受。
傻吗?
“没事儿吧?”路未方有责任心,虽然笑的停不下来,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不说还好,一说孙毅的“新仇旧恨”就一起来:“你按我脑袋干吗?”
余乐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对啊,我按他脑袋干什么,自己会吃猪肉不代表别人就会吃能吃吃的香,对于孙毅而言,自己这不就是在他站在悬崖边儿上的时候,推了他一把吗?
“对不起。”余乐意识到关键,道歉也道的干脆利落。
余乐这一道歉,孙毅的火儿就发不出来了,本来就没怎么生气,这会儿看着这张真诚愧疚的脸,难免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算了,你继续,我再努力试试。”
“你要是本身不喜欢水,可以不练,也不是必须的。”
“一会儿不是有接力?”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孙毅沉了两次水,对被水“灭顶”的恐惧感不再那么强,还真就沉了下去。
这一沉,就好办了。
游泳先得不怕水,融入水,才能找到浮力,至于游泳的动作,都是下一步的事。
再说孙毅的体能毕竟强,如果不要求他一定要游成什么样,在找到了水的浮力之后,他继续抱着浮板也能游很快,余乐还特意教他单手划水,回头双脚加上一只手,说不定比只会简单扑腾的人,更早到终点。
转眼,最慢的也三圈游完了。
路未方在岸上像只勤劳的小鸭子,把他们分了组,张罗着来了一场娱乐性的游泳比赛。
余乐和程文海没分在一起,白一鸣也去了程文海那组,结果他好不容易教出来的“学生”,孙毅也去了程文海组里。
余乐纵然“浪里白条”,带着几个“猪队友”,也惨痛落败。
“哈哈,我们赢了!!”
“晚上吃烧烤啦!!我要吃烤肉!!吃腰子!!”
“你口味真重,不过赢了余乐好过瘾!”
“对,看见没和余乐一组,我以为输定了,没想到啊,竟然赢了。”
“对不起,乐哥,是我太慢了。”
“是我慢,游半道上呛水了,要不就赢了。”
“可惜,明明余乐游的是最快的。”
余乐安慰着:“没有谁的错,团体项目每个人都有责任,我应该更快一点。”
“也是,那么点差距,每个人快一点就够了,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啊啊啊,想吃烧烤,陆教,输了的真没有烧烤吃?”
“真的吗?我不信?”鲁豫体。
听见他们闹,女队的输方也眼巴巴的看向路未方,“陆教,真不能吃烧烤吗?”
“陆教求求你了。”
“拜托~”
路未方就笑,问赢方:“你们觉得呢?让不让他们吃?”
“吃可以,但不能白吃,他们必须给我们烤肉。”
“对,好歹也是比赛。”
“给大爷伺候舒服了,赏你们吃的。”说话这个被围殴,一时间游泳馆里响起大笑声。
路未方就蹲在池边由着他们闹,一边笑一边看,看着队员在眼前挨揍也不阻止。
游泳馆里,响起的笑声久久没有消散,无论输队还是胜队,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笑容,像是驱逐了连日的疲惫,柴明对这一结果也很满意。
到这里,下午的训练也就结束了,这才下水没有一个小时,说到底还是队里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
训练结束,就连教练们也换上泳裤泳衣下了水,他们身体不累,但心累啊,水温凉了点儿,但游一游,进行个有氧运动,还是很有助于放松身心。
余乐这个时候,目光就瞄上了隔壁的跳水池。
程文海在他身边儿,怂恿:“走,过去玩玩?”
余乐确实想去,也不端着,“走。”
其他人都在水里泡着的时候,有两个人起水,就特别显眼。
“干吗去?”
“隔壁池子玩玩。”
“你们要跳水啊?”
“想试试,可以吗?”最后这句是余乐说的,他看向柴明。
柴明点头,只说:“别感冒。”
余乐比了个OK的手势,“不会。”
外行人不懂。
柴明是教练,但不是跳水教练,不会知道跳水运动员,每天从水里起来上到高处,来来回回多少次,等着往下跳的时候一个个冻的跟个鹌鹑似的,余乐小时候也不那么爱训练,总想着生病就可以不训练,但最后他一次没因此感冒过,其他的队友也没有过。
余乐起了水还是冷的,但越往跳台那边儿走,心里越是火热,身上的水珠蒸发的速度都快了一倍,他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冷。
程文海的目标是一米跳板,余乐却顺着跳台往楼梯上去,三十个阶梯,三次折返,越来越高,逐渐来到他熟悉的高度。
10米台,游泳馆里最高的位置,登高望远,俯瞰一切。
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站在10米台上就足以让人手脚发软,若是到了边上,再低头看见脚下方池,便如同面对深渊。
这些恐惧感,余乐统统没有。
从一开始就没有过。
他不恐高,而且天生对刺激的环境跃跃欲试,难度越高越让他充满挑战欲,哪怕为此受伤,也要尝尝期待的滋味。
如今重新站在十米台上,余乐却再没感觉到兴奋与期待。
心跳的很稳,沉沉的,一下一下,充斥的都是满满的怀念。
他并不后悔自己选择滑雪,也不后悔自己离开这片泳池,但他依旧思念这里,因为这里承载了他的童年和大部分青春时光。
从跳台上跳下去的时候,余乐以为会跳的不好,入水的时候一定会很糟糕,但是他做的很好。
动作是已经刻在灵魂深处,而他始终走在职业运动员生涯上的身体,无比地配合着他,去满足他内心的渴望。
一个向前翻腾屈膝两周半的动作轻松完成,双手重叠在一起,压向水面的时候,那熟悉的触感滋养了他的神经。
他欣慰地想,我都记得啊。
从水里出来,余乐就听见了“啪啪啪”的掌声,还有口哨声。
他扶着池壁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程文海在岸边鼓掌,但更多的声音并不是他发出来,而是争先恐后从泳池里起来,站在岸边张望的滑雪队的队友。
他们为他鼓掌,为他吹响口哨,惊艳于他的这一跳。
余乐知道,并不是说他的这一跳有多么的强,而是因为他去做了,而且理所当然的做得还很不错,所以作为队友,他们给了他最热情的反馈。
深深的跳水池里,在他一跃而下时翻涌的白浪,托起的是底蕴,眼前的人们,是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