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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起去跳水
冬季项目结束在三月底,再有比赛也就是南半球的零星赛事。
柴明今年是心满意足,“世锦赛”结束后就把人给放了,尤其是余乐。
千叮咛万嘱咐,让余乐回去后只保持日常训练就行。别成天的跟着有什么鬼东西在身后赶着似的,别把过量训练不当一回事,训练坏了身子才是大头儿。
所以余乐从四月初就开始放假,一直放到五月底才归队。
五月份便算是入了夏,夏季运动会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
今年夏季运动会热闹,“全运会”、“大学生运动会”,以及在魔都举办的“夏季亚运会”。
余乐归队前,跑去京城转了一圈,结果丁瓒他们在集训备赛,训练强度大的要命,哪儿有那闲工夫管余乐。
余乐也是从夏季队伍走出来,知道这时候自己跑过去多烦,所以待了两天把人见过,就走了。
癞皮狗般摊在床上的丁瓒听见,像被踹了一脚似的弹起来,“你住着呗,不是还有一周多的时间才回去报到吗?急什么!”
“别了吧,你训练累,晚上打呼噜多影响我睡觉啊。”
丁瓒愣了一下,“我打呼噜啊?那、那,我戴个口罩?”
余乐见丁瓒当真,不好意思欺负老实孩子:“那能有用?你白天累,晚上还顾虑着我,我是心多大啊,还心安理得地住着。小白在京城租的房子还留着呢,我去那边儿住一样,离医院还近点儿,也不用担心门禁。”
丁瓒定定地看着余乐,知道他说得是真心的。
自由式滑雪队的总教练他也见过,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还把整个团队带起来,在国际上有那么好的成绩,真不是一般的人。
但到底是伤的狠了,每年赛季结束,新赛季开始之前,都会到京城疗养。余乐会提前回来就是为了照顾柴总教练。
“你们柴总这毛病,还老在高寒的地方待着,能行吗?不能早点退休吗?”丁瓒说这话的时候没别的意思,是真的挺替那位了不起的教练担忧的。
余乐蹙眉摸了摸鼻子:“我觉得吧,我退役之前他都不会考虑退下来吧。”
“啊?”余乐这话说的有点自大,丁瓒表情变化,“他和你说的?”
“要说什么,默契啊。”余乐说着已经将背包拎过来,打算打包行李,“要相信现代的医疗水平,既然医生判断他还能继续干,就肯定没问题。再说我动不动就给他拿个金牌,他时不时就高兴一下,心情好病就好了大半。”
丁瓒挤眉弄眼:“啧啧啧。”
“呵呵。”
余乐说要走,最后也就被丁瓒多留了一天,但到底没有一直留着他。
确实余乐住在这里不太方便,门禁这一块卡的死死的,每次余乐都得留意着门禁的时间匆忙赶回来。而且公寓楼到了时间还得熄灯,时不时的教练还得拎着手电筒查寝。
对于在赛季里的运动员,这都没什么,每天两点一线,沾着枕头就睡,不觉得难受。可余乐现在属于休整的假期,还被这样约束着,丁瓒强留着人也不好意思。
余乐离开前一晚上,丁瓒只能和他约好周末一起玩,这才不甘愿的把人放了。
第二天丁瓒早起出操,余乐跟着他一起起床,推着行李去餐厅吃过早餐,在门口和他告别,坐着网约车去了大学城。
白一鸣租的房子就在大学城里。
半新不旧的公寓大厦,户型都不算大,主要就是租给学生,或者不放心孩子的家长。
大学这种地方,也就没有学区房这么一说了。
这种流动性大的公寓楼,环境卫生也就那么一回事吧,关键价格比较亲民,所以白一鸣当初才会眼皮子都不颤的给了四年的房租钱。
当时白一鸣还想在清北大学踏踏实实地读四年书呢,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又被绕回到了赛场上,这房子也就空了下来。
退房租?
懒得退。
“白三代”表示一点小钱,还不够他跑一趟的。
搁着吧,谁来京城没地方住,尽管搬进去就好。
余乐不是第一次来这公寓,去年白一鸣租下房子后,他还住进去一段时间,后来才和白一鸣一起回了老家。
余乐熟门熟路推着行李进了小区,见电梯前面还有年轻的男男女女站着,他将鸭舌帽往下压了一下,稳了稳墨镜,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最后面。
电梯门开,呼啦啦地出来一堆人,大部分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女。
这个点儿,显然是赶着去学校上课。
余乐侧身让开,看着在阳光下奔赴远方的背影,有点怀念自己的大学时代。
不过要让余乐选,当然还是现在好。
读大学的时候,他的跳水成绩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跳水运动的“黄金期”又那么短,一天天的都在煎熬着,不甘心,一门心思的想要再拼一拼,大学生的滋味没怎么感觉到,成天都泡在池子里了。
到底选择了运动员这条路,一开始就和这些单纯的大学生们不一样。
只能说,各有各的滋味吧。
余乐最后一个进了电梯,背对着身后的一群人,避开了那些窥视的目光,按下了16的楼层。
电梯安静地上行,身后也有小声的交谈,电梯里的光不断的变化,是电梯里的电子广告屏幕在闪烁。
电梯在四楼停下,有人要下,余乐的行李箱碍事,只能出了电梯让人。
再进去的时候,目光就落在了电子广告屏上。
屏幕里,白色雪山巍峨秀丽地呈现,一道身影在险峻的山道上疾驰而下,紧追不舍的镜头拍出他流畅的矫健的身姿,下一秒雪花飞扬,朦胧着阳光,在那耀出金色的光辉下,滑雪的年轻人抓板翻腾。
画面停在这一瞬间,从下往上仰拍的镜头可以看见黄色雪板板底的logo,还有用华国文字清晰刻出的字,“华国余乐”。
同时在这定格的画面里,男人冷峻的脸也完整呈现,浓丽的睫毛配上认真严肃的眼,明明算不上特别深邃的五官,但因为角度的原因,帅的让人屏息。
凝望的久了,漆黑的眸子更是如同子弹一般,穿心而过。
余乐把头偏了一下,躲开了旁边小姑娘探究的目光,视线落在继续跳动的电梯楼层上。
等待有点漫长。
好在余乐现在在华国名气大归大,但正是因为名气太大了,谁都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在这栋看起来一点都不华贵的大楼里,和自己坐同一部电梯。
一旁察觉到什么的小姑娘盯着盯着,盯了老半天,到底没敢开口确认,最终只是若有所思地出了电梯。
电梯门再关上,就剩下余乐和一对年轻的小情侣。
电梯显示器上的数字从12跳到13的时候,余乐听见那女孩子说:“冬天咱们再去办张年卡吧,去年刚可以滑高级道,雪季就过了,今年说什么都要滑个过瘾。”
男生说:“行吧,我还想试试申请冬奥志愿者,听说以前就是直接从大学里招募的。”
“啊!这个可以!太可以了吧!我也要一起!”
电梯在16层停下,余乐推着行李出了门。
身后女孩子惊喜的撒娇声还响着,缠磨着男朋友畅想冬奥志愿者的未来,余乐莫名觉得这声音格外的好听,像是春天被风吹动的风铃,清脆悦耳。
笑着,来到门前,输入密码,在“滴”的一声响后,房门打开,浓郁的橘子香气扑面而来。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家具简单整洁,白一鸣正坐在沙发上剥着橙子,见他进来,脸上露出笑容:“乐哥,来啦?”
要不是身上还没换下的外出服,还有放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开箱的行李,余乐都以为白一鸣已经来了好些天。
“你怎么来了?”余乐随手关上门,惊讶地问。
白一鸣说:“家里待着无聊,接到你电话就出门了。”
“坐的高铁?”这个时间到,应该是昨天夜里出发,飞机这时候还没有登机。
白一鸣点头,拿起一个橙子举起来,“很甜,给你剥一个。”
“行。”余乐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个一坐,便只等着享受。
近了看,才发现白一鸣买的不是橙子,也不是橘子,而是扁平圆润,像个灯笼似的沃柑。
比拳头还大的沃柑,皮薄汁多,被白玉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撕开的时候,果汁顺着手指流淌下来,润的指尖愈发的白皙水嫩。
白一鸣脸色不变,扯过一张纸,就连擦手的动作都透着几分矜贵雍容。
白一鸣固然是一名运动员,但生活的富足给了他普通人没有的气质,俗称“富贵气”。
好在他被教的很好,既不骄奢淫逸,也不嚣张跋扈。
剥开的橘子递到余乐面前,余乐整个坐起来接过,剥开一瓣塞进嘴里,接着眼睛一亮:“好甜!”
白一鸣抿嘴笑着,只是被这么夸一下,就很开心。
“白会长和阿姨他们都好吗?”
“嗯。”
“一会儿我去医院陪老柴,一起吧。”
“嗯。”
“最近怎么样啊?”
“还行。”
“大学?”
“转回去了。”
“哦……”余乐的表情瞬间有点复杂。
白一鸣有什么事从来不会瞒着他,所以这段时间分开,余乐也知道白一鸣正在重新考虑读大学的事。
去年他搬来京城读书,是为了自由,摆脱他父亲的阴影。但挣扎了连三个月都没有,又回到了训练场上,白一鸣算是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未来。
因而,今年比赛结束后,白一鸣只能重新考虑大学的问题。
这一次,白一鸣很慎重,也请教了余乐。
是留在京城读清北,先办休学,等着退役后一口气读下去,还是转回原本的国际学校,去往瑞国担任交换生,获得更好资源的训练,白一鸣最终选择了后者。
换句话说,白一鸣这两年不会再在国家队训练了。
白会长为白一鸣安排了很好的未来,他在瑞国读书,在瑞国训练,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只能在赛场上见面。
余乐有点难过,但也为白一鸣开心。
他终于选好了未来的路,拥有了自己的目标。
所以,这样说来,白一鸣这次匆忙赶过来,就是最后见他一面。
余乐不希望这次的见面悲伤,人生的路很长,短暂的分别如果是为了变强,他应该支持。
所以,余乐想了一下,说:“你副项既然确定要滑坡障,要不要练一下跳水,我觉得技巧类的东西都是共通的。其实体操也可以,但我不会。”
白一鸣正吃下橘柑,闻言动作一顿,嘟着的嘴唇裹着一截橘瓣,莫名的乖巧幼稚。
余乐顿了顿,反思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毕竟参与一个新项目的训练,从头开始可不容易。
“毕竟夏季训练……”余乐试着说服对方,在白一鸣离开前,他真的希望再给对方更多提升。过去是白一鸣教他,现在他有能力,更想反哺。
“可以。”下一秒,白一鸣点头,“什么时候?今天开始吗?”
余乐闻言笑了:“最近训练积极很多啊,我以为你会不想练。”
“你都拿三枚金牌了。”白一鸣这样说着,眼里不见丝毫的嫉妒,反而是一脸的羡慕,还有一些忧愁,“我副项和你主项重叠,估计赢你很难,但银牌也是可以的,我想试试。”
“没志气,就没想过赢我?”
“想过啊……”白一鸣抿了抿嘴,剩下的没说,有志气也不能失去判断狂傲自大,他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能跟在乐哥后面拿牌子,银的也好,铜的也行,他就满足了。
白一鸣埋头把橘柑三两口吃完,去洗了手出来就说:“走吧。”
“现在?”余乐扬眉,他才过来。
“看了柴教去跳水。”说着白一鸣摸摸鼻子,眼里漾出笑容,“我还挺想看乐哥跳水的。”
“……突然就有点紧张,我可三年多快四年没跳了。”
白一鸣也不说话,就露出白牙望着余乐,眼睛弯弯。
去医院的路上,余乐就开始联系场地。
别看他已经是冬季项目的“顶梁柱”,但在夏季运动项目的人缘也不差。
别人想训练跳水麻烦,对他而言场地问题很好解决,无论是国家队的训练中心,还是体育大学的训练馆,就是京城市体校的训练场,他只要打个电话,训练的事就可以解决。
不过最后,定下的还是国家队的训练中心。
他决定离开的时候,丁瓒磨磨唧唧的一直舍不得,张教练也希望他在京城的时候多去看看他。
既然在哪儿都是练,当然和最熟识的人在一起才畅快。
不过余乐也记着丁瓒他们在集训,确认再三不会耽搁训练,这才确定下来。
先看过成功靠着医院餐把自己养出一点肉的柴明,结果在得知他们想去跳水训练后,柴明从床上下来,摆手:“走,一起去。”
余乐急忙摇头:“您这住院呢。”
“住院又不是坐监狱,还不让我出门怎么的?”
“可您突然跑过去看训练,我怕紧张。”
柴明扬眉。
余乐笑:“真的,紧张。”
柴明想了想,停下:“行吧,玩去吧。”
“玩什么啊……”余乐嘿嘿地笑着,一点儿没心软,拉着白一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