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雪丘赛段就在前面!
余乐已经看见了前方隆起的雪丘, 同时也看见了那条简直被设计成“兵家必争”的狭道。
从这里开始,他就要往那边滑过去,然后一定会和约伯撞上, 所以抬手的时机变得很关键,如果早了,就会像白一鸣那样, 错过机会, 甚至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
当有人向你挥舞武器的时候, 不要举手投降, 不要穿上盔甲,而是同时举起武器,劈砍过去!
余乐是这么想的!
他有想过和约伯对干一场,替白一鸣出口气, 替自己出口气……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
难道他拼命地比赛到今天, 就是为了撞约伯这一下吗?哪怕撞不赢,也要和他同归于尽吗?
真是疯了。
余乐的目光移开,落在了那条路线旁边的入口, 并且坚定不移地冲了过去。
疯了吗?
又不是野兽,为什么要去撕咬, 战斗。
这是比赛啊!
一个计时的, 不需要你争我抢, 只要滑好自己的, 冲进前八名就可以赢了的比赛啊!
于是原本应该冲向同一处,眼看着似乎就要发生的冲突, 在某一个恍神的功夫,突然就变得和风细雨,多了几分柔软和机变。
余乐让开了。
他没有去抢那天赛道, 而是去了旁边。
一条确实相比较而言要复杂一点,但也不是那么糟糕的路线。
“……”谭季的狰狞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就像全力挥出却挥空的一拳,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白一鸣冷漠的眼眸里却生出了温度,一口藏在鼻翼里的绵长呼吸,悠悠地吐了出来,他就知道。
就连匆匆跑回来看比赛的亨利,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余躲开了?”
阿道夫眯着眼,安静地看着画面里的人。
余乐早有准备,所以进入那条赛道后,表现的很沉稳,身体拧转,扭动,在雪丘中间蜿蜒出蛇形的痕迹,又像一道风,流淌而过,带来一身清凉。
真是个聪明的选择。
阿道夫想。
但无论看客们是什么样的想法,大概这个时候最难受的就是约伯了吧。
约伯由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将白一鸣推开有什么问题,就像他能够感觉到白一鸣其实也是想要推开他那样,这只是一个必然发生的争斗,为了去抢夺同一个东西,必须去做的事。
而且事实上,他并没有用力,那甚至不算攻击,仅仅是不让对方靠近的时候,自然挥动的更大一点的动作。
要是真的攻击,可不是那样儿的。
然后他赢了。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白一鸣和戴维摔成了一团,双双淘汰。
这不是很好吗?
威胁最大的冠军失去了资格,那么自己获胜的机会就更大了,而且人也没有受伤,他既庆幸又高兴。
所以在与余乐的这场比赛里,他依旧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妥协,比赛就是比赛,不应该被友情左右,不应该被善良主宰。
最多,在比赛前告诉对方一声,我是认真的。认真的比赛,认真的和你比拼,认真去做好眼下的事情,这很正常不是吗?
在即将抢占赛道的时候,约伯的手臂肌肉已经在悄然的积蓄力量,他已经做好准备了,等待余乐来挤他的时候,顺势将他推开。
反正一定会过来吧。
这是最好的路线,如果想要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就一定会走这里。
那么就互不相让,给与对方最大尊敬的,认真拼一场,我赢了我去抢冠军,我输了就止步于此。
约伯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就连靠近余乐那边的滑雪杖,都挥舞的较正常的时候更高一点。
他用视野的余光测算着自己与余乐的距离,计算他们距离入口的距离,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着“54321……”
但是数到几已经记不住了,反正就是在他感觉应该要开始的时候,余乐突然就不再靠过来,而是一转身,扎进了旁边的雪丘里。
浑身肌肉已经绷紧,并且身体隐约倾斜的约伯,身体晃了一下:“……”
就是有种莫名的寂寞。
紧接着思绪就像被狂风卷起的雪花,胡乱地飞舞了起来。
为什么啊?
不想赢我了吗?
还是担心我会让你受伤?
你不是要拿冠军吗?旁边的赛道会更慢吧?
喂!
喂喂喂!
就这么放弃了?不是说好要认真比赛的吗?
约伯就像一个和同伴拉过小手指,想要愉快地玩一场追逐游戏的孩子,却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抱着篮球跑掉了。
“……”有点儿生气了!
余乐措不及防的行为影响了约伯的情绪,比赛的状态被打断了,在滑过那复杂的雪丘路线的时候,约伯甚至转头看了余乐两眼。
但余乐的情绪始终平稳,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终极目标从来都不是干掉约伯,所有人似乎都被约伯的行为激怒,进而去盘算他们这一场比赛可能进行的碰撞。
为什么要碰撞,是冠军不香吗?三万欧不是钱啊?干掉所有的老外,捧个冠军的奖杯回国,就不是荣耀是不是!!
再说……余乐也不太确定自己能够撞过约伯,而不是被吨位更大的约伯撞飞。
而且就算撞赢了约伯有意义吗?能够把约伯撞飞的程度,力量一定会更强的吧,一定会留下痕迹,约伯不会申诉吗?他被判罚取消了资格,会更好吗?
所以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余乐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行为准则,无论怎么想,在比赛里去报复对手,都是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最不尊重的行为吧?
拧转腰胯。
双脚时而开合,时而并拢。
大腿再带动膝盖往上用力,一跳。
轻盈的就像一只猫,在厚实的大雪中留下浅淡的脚印,灵动流畅的在雪丘之间跳跃,眨眼的功夫,就一溜烟儿的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余乐滑出了雪丘赛段。
他第一个滑出来!
太顺畅了,这和余乐之前做好了各种准备有关系,他在脑子里过了很多次这条雪丘路线的障碍位置,在脑海里过了又过,甚至详细到两个雪球间自己身体拧动时候的角度。
有准备的人,总是比没有准备的强。
就像约伯,他没有想到余乐会放弃,在错愕中他虽然成功滑上了这条更简单宽敞的路线,但之前用错了地方的力量让他滑的一点都不舒服,更何况在这个过程里,他还时不时地看向一旁一点点超过自己的余乐。
尤其是确认余乐真的滑出去,比自己更快的离开雪丘路段后,约伯的心里都跟着狠狠地坠了一下。
拦不住了。
以他和余乐现在的差距,除非他去撞余乐的滑雪板,想要在接下来的路段绕到前面,难度太大了。
他紧跟在余乐的身后,看着前面那个颀长瘦高的身影,视线落在了那双黑色黄纹的滑雪板上……不是定制的产品,牌子虽然世界闻名,但却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普通滑雪板,滑雪板的长度只是勉强契合选手的身高,而不是完全契合,也没有进行过薄厚的调整,总之和自己的滑雪板不是一个价位级别的产品。但就是这么一双雪板,却拦在自己的前面,嚣张的,让人有种想要撞上去的欲望。
“唰——!”
前面的人开始加速蹬雪,这里距离“2字型”的回转区域已经很近了,在这里还要加速吗?回转过的去吗?
约伯有些惊讶自己会看见余乐进行蹬雪的动作,但惊讶归惊讶,但是在他回过神来之前,自己好像也跟着余乐的动作在做。
身体往下蹲,迈出脚步,踩在对方的脚印上,往同一个方向用力,速度快了一点。
对!就是这样,紧紧地跟在余乐的身后,伺机反超。
约伯的目光随后就落在了前面的那面旗子上。
今天的比赛没有风,旗帜就插在被蓝线画出的赛道上,醒目的红色旗帜安静地垂落。
对!就是这个!
抢占最靠近旗帜的路线,争取从内测超越,甚至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是超越的时候带来气流,就足以将余乐逼到外道,增加时间。
就这样!
约伯又再度兴奋了起来。
脚下用力,身体倾斜,就像夜里的飞刀一般,寒光乍现间,来到了余乐右侧,锋利的刀锋贴着余乐的脖颈,带了某种锋利的杀机。
就像在说,再往右走一点点试试,小心你的脖子。
所以再把路让开吧。
刚刚不就让开了吗?
这次也这样做吧,把最好的路线让给我。
然而已经过去了半秒,余乐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是他的速度,姿态,还有他前方的路线,都维持在一开始的姿势上。
倒是约伯在这个不断靠近旗门的过程里,正在一点点被逼到蓝线的边缘。
就要出界了。
喂!
约伯都想开口大喊:没看见吗?给我让点儿位置。
可惜时间不允许。
速度这个时候已经到了50多迈,在障碍追逐里并不算太快的速度,但是这点距离,也是眨眼间的功夫。
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或许余乐根本就不知道约伯在身后究竟做了什么,已经被逼到蓝线边界,距离旗门也越来越近的约伯,就自己“点刹”了一下,然后灰溜溜地回到了余乐的正后方,回到了安全的位置。
有点难受,就是还有余力,没有百分百发挥自己的烦闷。
余乐身体往右侧一倒,滑雪板分开,紧握着滑雪杖的右手手臂就碰到了旗杆。旗杆在瞬息间被压下,又倏地的反弹,抽打在了约伯的腿上。
两人一前一后,以一个相当标准完美的姿势,完成了这条赛道第一个回转部分。
余乐很满意。
大概是速度不快吧,所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掌控力很强,这个程度他可以完成几乎全部计划中的技巧动作。
但这样不可以。
这是一场计时赛,他即便在小组领先又有什么用,他的对手不是小组里的人,而是其他的十四名参赛选手,并且要进入到前八的名次。
就算主项一直都是技巧类的项目,余乐也在小学的时候参加过1000米中长跑的考试,知道队伍里有一个强者领跑有多重要。
但这一场比赛,他们没有领滑者,怎么办?
只能和自己拼。
不要去想速度的问题了,承认吧,一旦速度达到了某个程度,你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快还是慢,没有了对比目标,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在每一个可以加速的区域,不吝啬的加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