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二人下棋赏花,煮雪烹茶,红泥小火炉煮酒,燕秦兴致来了还会舞剑一曲。
夜间软榻之上缠龙,耳鬓厮磨。
于燕秦而言,这像是一段幻梦一般的快意时光。
他毕竟清楚,按照蔺绥的性子是不会忽然这样态度转变,他隐隐约约有预感。这仿佛就像犯人行刑前的最后一次丰盛的佳肴,只是他不知那铡刀会何时落下。
开春后,各地发生了一些怪事。
先是汝州一事,听闻有几个人忽然发了狂,浑身溃烂皮肤流脓,在街上疯疯癫癫的狂喊窥得天机。
他们说他们是盗墓贼,年前偷窃了汝州墓的珍宝,因为窥得墓葬之中的预言,被降下神罚。
在官府前来捉拿时,他们大喊当今圣上乃魔星降世,并非天命所归,而是窃国运的煞星,大燕迟早会在他手上灭亡。
此乃耸人听闻之谣言,但百姓谁不爱热闹,尤其是这种神神鬼鬼带着些诡异色彩的奇谈,哪怕官方明令禁止大家讨论这件事情,谁说了就会被抓去关起来,但依旧不妨碍大家在私底下偷偷谈起这件事。
后青灵山崩,上面的镇国之石破碎,更是不详。
这样的事在全国各地发生,一时之间关于当今圣上乃是魔星并非明主的流言四散,众人议论纷纷。
朝堂之上,大家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一个不开心就随便拖个人出去砍了。
燕秦对于这些流言显得气愤异常,觉得格外荒谬。
“都是胡言乱语,皇兄乃天定明主,定是有不怀好意之人造谣,蓄意挑起事端。”
燕秦生怕蔺绥不痛快,竭力安抚他。
蔺绥面上装的不高兴,心里并没什么所谓,毕竟这些事情是他暗中操作的。
“庆王那边的异动,你可知晓?”
蔺绥并没有和燕秦谈论流言的事情,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有所耳闻。”
庆王似乎要以皇帝弑父的名义掀起风浪,毕竟当初皇帝走的确实蹊跷,而且几位核心大臣其实心里或多或少都明白当今天子的帝位是如何来的。
先皇早有废储之心,只是迟迟未实施,虽然不可能让他如此顺利的机会,但是事实便是如此,这事没人深究自然也不会有别的事。
“带上你的亲兵,先去探探情况吧。”
蔺绥靠在椅子上,声音有些懒倦。
他抬眼看向燕秦,神色难辨。
燕秦下意识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又不知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安,颔首领命。
“若是真有情况,可需要……”
燕秦在脖颈间比划了一下,他和庆王可没什么兄弟之情,倘若他敢叛乱,便和怀亲王是一个下场。
“届时你便知道了。”
蔺绥眉眼上挑,做出了一个笑的弧度,但细细去看,他面上又分明没什么笑意,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燕秦清点亲兵,赴往鄢郢。
蔺绥当初就没把庆王划去到特别贫寒的地方,一是平衡,二是以后要用到。
燕秦本想着迅速查清这件事情,好在二月皇兄生辰之前回京为他庆贺。
可他一进入鄢郢之地,便察觉了不对劲。
庆王对他似乎太过熟稔热络了一些,他们先前似乎没有这些交情。
燕秦从他表面周旋着,等到庆王说要和他共商大事时,他才如梦初醒般惊觉真相。
“五弟,你上次提供给我的东西当真有大用,我已收服此地豪绅,联系上了旧臣,只待时机成熟,我们便举起平叛大旗,他这皇帝本就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掌握了他谋害父皇的证据,江山将由你我二人共同执掌。”
庆王将书信放在燕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燕秦看着那和他一般无二的字迹,以及上面属于他的私印,只觉得荒唐。
他的私印只交给一个人,随意使用过。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
而如今这个私印盖在了谋逆的书信上,是难以否定的证据。
倘若这些互通的书信流通出去,哪怕他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无法为自己洗刷冤屈。
燕秦觉得有些齿冷,在他沉迷于那段快意温柔时光里时,他的皇兄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他通书信,捏造这些罪名的呢?
难怪让他携亲兵,这些兄弟怕是也难逃谋逆之罪,若是他想保住他们的命,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反!
蔺绥在逼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
燕秦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蔺绥从一开始就不是想杀他,他想逼迫他反。
不管是先前的兵权,还是毛玉秋之死,他想让他蒙冤。
燕秦觉得自己想岔了,他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蔺绥根本就没有不相信他的忠诚,或许就是太过相信他的忠诚,才明白他根本就不会背叛,所以他在逼他。
燕秦有些迷茫和不知何去何从,忠诚和服从是一条狗的天性,如果主人的命令是让他违背天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