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鹤峰上。
月色如钩,后山清冷寂静房屋,元九渊蓦然睁开眼,熟悉的木枕映入眼帘,他翻过身,缓缓从床榻上坐起来。
前一瞬他躺在那张绵软的床上,一眨眼便回到了千鹤峰,若不是他一直醒着,会当成一场诡异离奇的梦。
元九渊垂眼,单薄的被子掖到胸口,随他坐起来的姿势滑落下去,三年前他来到后山小院,这床被子塞在柜子里,从未拿出过,今天却盖在身上。
温故。
元九渊心中默念这两个字,昨天他们互换了一天身体,那些古怪的场景历历在目,若不是如此诡异离奇,他会以为自己被人夺了舍。
此事至关重要,千万不能让宗门其他人知晓,他已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被知晓此事,又会被当成妖魔,不便他施展日后的计划。
只不过,昨天那个温故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木桌上摆着三只玉制小药瓶,元九渊拨开瓶塞轻嗅,药膏色如碧玉,气味微苦带腥。
玄月宗特制的外伤药伏羲纯阳丹,由凌霄峰的萧真人炼制,采用了秘境的十七种药材,其中般若魔花只有西海国生长,那地方凶险万分,所以一瓶值得万两黄金,在俗世有价无市,求而不得。
宗门之内亦极为贵重,若不是伤及性命,是不会轻易使用,现在三瓶却在他的桌上。
元九渊挑起眉骨,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他?
这样的事情不是头一回,元九渊早已习惯,他摘下脖颈上储物的墨玉佛珠,将药品收进佛珠内。
元九渊推开房门,银白月光如织锦,他单手撩起袍子一角,盘膝坐在蒲团上,缓缓闭上眼。
丹田之内的真气如同死水停滞不前,所有的真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的掌控,他调起全身的真气齐聚成一团,朝丹田之上冲去!
用力至极,他额上凸起淡淡青筋,双手筋骨泛白如纸,但像是一拳狠狠砸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冷汗顺着利落的鬓角落下,元九渊只觉喉咙腥甜,强行运气的后果又一次伤了经脉,任他用尽方法催动,不见风波,这便是他三年以来面对的状况。
天色渐渐转亮,汗水湿透背后衣衫,元九渊睁开眼,看向灰蒙蒙的一方天空,何时才能再次结成金丹?
……
玄月宗的主峰上水天一色,鹤鸣长空,百层白玉阶上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殿巍峨,薄薄的云雾弥漫,仙家的气派磅礴。
一名蓝衣乌发的女子立在玉阶,年纪不大,生得俏丽姣美,不过眉挑得很高,自带三分骄纵之气。
几个青衣弟子围在她身边,紫芝师妹长,紫芝师妹短,众星拱月似的哄着她,滕紫芝不为所动,她翘首望向阶梯下。
“师妹,元九渊来了!”
滕紫芝目光一顿,不远处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拾阶而上,身姿落拓洒脱,在一干人群之中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上千人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无论讥诮、厌恶、憎恨等,他视而不见,步履从容迈上玉阶,只论这份沉稳自如,以比宗门弟子强上一头。
“紫芝师妹,你放心,退婚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一个面如冠玉的师兄鄙夷地扫一眼元九渊,朝着滕紫芝献殷勤。
滕紫芝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劳烦李师兄了,若是成了,紫芝感激不尽。”
“太客气了,这都是师兄该做的!”
李师兄被她笑得骨头酥了三分,招呼着门里的师弟向阶梯下走去,此时正是上早课的时间,水镜峰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几个人引起众人注意,见又是元九渊,大家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元师弟,别来无恙啊!”
李师兄笑眯眯地挡在元九渊身前,微微一拱手。
元九渊抬头,面对众人环绕,仍旧面不改色,目光冷幽如霜。
李师兄高高在上俯视他,语气和善,“想必元师弟不认识我,我是天道峰薛真人门下,前日被你打伤的纪师弟正是我的亲如手足的师弟。”
由于对方背光而立,元九渊修长的眼眸眯起,“你来寻仇?”
“哈哈哈哈,元师弟,我们修道之人,又不是魔族之人,怎会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呢?”李师兄爽朗地哈哈大笑。
引起周围一片笑声。
元九渊微微勾起唇角,似乎也觉得很好笑。
李师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骤然不善,“我想邀元师弟来一场君子斗。”
说白了,就是一种玄月宗门之内弟子私下切磋,宗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为弟子们增长实战经验,只要不伤及性命,大家当做无事发生。
“何时?”元九渊似笑非笑地问。
李师兄瞥一眼远在阶上的碧影,“明日就在此处,但是我有个条件。”
元九渊静静地凝视他。
李师兄心中莫名有些压力,想及元九渊不过筑基,而他修行百年,已达元婴之境,放眼玄月宗门内,能胜他的弟子人不过十人。
一个筑基算得了什么?
“若你输了,你便向紫芝师妹提出退婚,以后永远不许见她。”
元九渊看向滕紫芝的身影,未曾谋面的未婚妻,连见都没见过,“是她让你们来的?”
李师兄不屑地哼笑,“元师弟,癞□□别总想着吃天鹅肉,紫芝师妹是宗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一个魔族的孽种,掌门仁慈让你苟活于世,难道你还想娶她不成?”
“我答应,明日就在此等候师兄。”元九渊慢悠悠向台阶上走去,很轻的声音说:“不过要想退婚,她自己来找我说,只要她能提出,我求之不得。”
“你不知好歹!”
李师兄气结,滕紫芝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元九渊竟然不屑一顾,明日非得把他打的跪地求饶不可!
元九渊一阶一阶登上水镜峰,从头至尾未看过滕紫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