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来不是浪得虚名。
倪燕归问出问题, 卢炜自然地接上。
佩戴山羊面具的人,名叫李育星。高考失利,借由父亲的关系进了嘉北大学。多数的形容词是, 一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人贼拉帅。”卢炜说, “但是吧, 跟女孩子说几句话就脸红。”
舞会当天, 李育星和一个姑娘跳了一支舞, 摘下山羊面具时,满面通红, 羞涩得不敢向对方望去一眼。
倪燕归听在耳里, 这场景诡异地熟悉。
她把群里的照片发给毛成鸿。
毛成鸿:「你是从哪里拍下这个面具的?」
倪燕归:「二十几年前的化妆舞会。」
毛成鸿:「???」
倪燕归:「毛教练, 你去过化妆舞会吗?」
毛成鸿:「从来不去。」
倪燕归:「戴面具的这人叫李育星。」
毛成鸿仿佛被人拉出了记忆的线头, 顺着这个名字,猛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山羊脸的时候, 它不是面具。它是一幅画。」
这回轮到倪燕归发出三个问号。
毛成鸿发了段语音:“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教学楼到实验楼的二楼连廊挂了知名校友的简介, 其中就有李育星。那张山羊脸,是他在嘉北就读时的一个作业。”
至此, 倪燕归知道了,山羊面具出自李育星之手。但两个月前出现的山羊面具是谁,没有头绪。
总不至于, 李育星隔了二十几年,回来这里追忆少年吧。
网上有许多关于李育星的资料。他毫不吝啬, 各个角度的照片都有。
倪燕归往下刷页面的时候,李育星的面孔一下子过去。
哪里不对, 她又退回来。
柳木晞的话有道理。单凭气质的话, 李育星和陈戎有相似的地方。温和的笑容, 上扬的嘴角, 以及一副细边眼镜。
新闻报道,李育星即将举办一场建筑展。
倪燕归记下了建筑展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这是一个关键人物。或许是因为山羊面具。
或许是因为,他那和陈戎极其相像的君子气质。
她要再去买清粥小菜。
陈戎说,他人在外面,见一个朋友。
*
朱丰羽回了家。
这个“家”,指的是他舅舅的老房子。他真正的老家在其他城市,逢年过节才回去。
房子不仅老,而且破。窗框布满铁锈,用力地推窗出去,再关回来非常费劲。朱丰羽索性让窗户半开着。
里面太寒碜,小偷从不光顾。
两扇窗,面朝北。冬天特别冷,这是观赏风景的地方。
朱丰羽今天起得晚,披一件半长不短的黑外套。手里抱个暖炉,他呼入一口寒凉的北风。
他从窗户向下眺望,来这的方向有一个大斜坡。坡上砌着密密的台阶。
台阶比较陡,来回买菜的老人家,总是要歇上个一两回。
斜坡侧边建了一...
面围墙栏杆锈迹斑斑。上边坐了一个少年,迎着风,发丝凌乱。
是陈戎。
*
陈戎面向斜坡。
无人认识他。他掏出烟盒,抽出来一根。
底下有个喘气的老人向他喊:“后生仔,别坐这里,很危险的,掉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陈戎扯了扯笑,拿出打火机。
金属打火机的声音在寒风里清脆地响起。火苗燃起,北风扑过来,一下子灭了火。
他以手挡风,低下去点烟。
接着,他把两手插进衣兜。
老人家心惊胆战:“用手扶一扶哎。”
陈戎伸出手,却不是扶栏杆,他夹下了嘴里的烟:“老人家,谢了。”
“太危险了。”老人家叹气,拖起买菜的小拖车,继续往上走。
陈戎又把手放回兜里,没有再夹烟。他将烟歪到左边,一边吐烟、一边吸烟。
上下台阶的人,朝他打量了几下。
抽完了一支,陈戎又拿了一支。这一次没有点着。不是因为风,而是他拿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他懒得下去捡,就那样把烟放在嘴上咬着。
朱丰羽骑着单车,到了栏杆边。
“来的正好,打火机掉了。”陈戎的烟咬了好一会儿,烟嘴上冒了点牙印。
朱丰羽把打火机递过去,同时接过了陈戎的烟。他一手撑住栏杆,腰上用力,两腿一踮,翻过栏杆,和陈戎一样,面朝台阶,高高地坐着。
各自沉默地吐了会烟圈。
朱丰羽问:“什么事?非得亲自过来。”
陈戎转头:“你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了。”
“忙。”
“有麻烦吗?”
“我自己能行。”军训剪了头发,朱丰羽没有再染,这个时候差不多全黑了。五官棱角很分明。正如柳木晞所说,朱丰羽不是用帅或不帅来形容的,他有个性,站在人群里,亮点是他的气场。
陈戎的头发被吹乱了,刘海晃来晃去的,脸格外突出。他抽烟抽得比较急,烟雾飘散,五官模模糊糊:“我有破绽。生活习惯很难改变。”
在学校里,大概只有三个人真正了解陈戎——朱丰羽、杨同以及李筠。
朱丰羽和陈戎每回见面都跟卧底接头似的,匆匆几句,说完便走。
杨同更离谱,几乎和陈戎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恋恋不舍地喊一声“老大”。
陈戎却不理他。
杨同没意见。老大追嫂子,当小弟的,义不容辞靠边站。
朱丰羽更是见到倪燕归就闪。
朱丰羽好奇:“她直接来问了?”
“没有。”陈戎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上面整整齐齐排着六支烟,这是他抽剩下的,和大槐树的十二支一模一样,剩了三分之一。“这个你拿着,有机会的话暴露给她。”
“你想一直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