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胎坏了?”
盛言闻看了一眼不远处, 笛安和憨憨等人也都站在停车位前。
时洲点了点头,给出充足理由,“时间有点晚了,临时打车不方便, 等修车的人赶来也得好一会儿。”
大概是摘了头套后没来得及打理, 时洲的后脑勺难得被风吹刮起一丝呆毛, 看上去又软又可爱,和不久前拍摄时的燕追角色相差极大。
盛言闻心底钻出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 沉默着没同意却也没直接拒绝。
笛安见两人‘僵持’着没动静, 走上前来打圆场, “时洲, 我们另外叫车吧。”
“你和言闻要是同车进出, 只怕酒店会有蹲守的粉丝和代看见了会发散舆论。”
时洲直视着盛言闻不改,以退为进, “嗯,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打扰了。”
坐在后排的助理小成瞧见这个情况,暗暗在心底犯嘀咕——
今晚闻哥一下戏就将自己关在了休息室中, 浑身气压就是低得可怕, 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时洲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请求,只怕是会碰壁。
这个念头刚一钻出,小成就听见盛言闻开了口,“方便,但这车最多只能再上两个人。”
站在车外的笛安抬手看了看腕表, 直接决定, “时洲, 你明天有进山的通告,得早睡早起,和憨憨先坐言闻的顺风车回去,我留在这里陪老傅一起等着。”
说着,她还着重提醒了一句,“你们待会儿下车时得留心。”
“我让司机直接从地下二层的侧口进,这个点不容易引起粉丝和代拍的注意。” 盛言闻了然,他平静对上时洲的注视,“不早了,你们上来吧。”
时洲料定他的最终答案,嘴角轻巧一勾,“谢谢。”
憨憨背着自己的双肩包跑了上来,跟着乖巧道了一声谢后,主动替时洲打开车门,“洲哥,你先上去?”
“嗯。”
时洲应得迅速。
他弯低身子,长腿一跨就抢占了盛言闻身边的座位。
憨憨丝毫没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想当然地和后排的小成同坐。
车内的光线很昏暗,拉扯过安全带的时洲视线受阻,盲摸索了半天都卡不上扣。
盛言闻余光瞥见他的手部动作,“我来吧。”
“啊?好。”
一人递出,一人接过,顺利卡扣。
看着简单无比的小动作,但两人就是流露出了难以形容的默契。
站在车外的笛安捕捉到这一幕,脸上晃过一丝微妙。
盛言闻曾经作为华域影视的艺人,笛安对他有过短暂的接触和了解,而时洲更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艺人。
盛言闻不愿和对手戏演员在私下有过多的牵扯,最烦被粉丝和媒体拍到闹出胡编瞎诌的绯闻。
时洲在接拍《乱世》前一心将盛言闻当成对家,整日拿着剧本研究的目的之一还是为了‘艳压’后者。
本来应该是最不对付的两个人,怎么如今看着都有些不对劲呢?
盛言闻对着窗外的笛安示意,“安姐,那我们先回去了。”
...
笛安回以一笑,“麻烦你们了,去吧,到了酒店都早点休息。”
“好。”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一路朝着酒店开去。
前后车厢装了隔板,挡住了最前排的司机和一名工作人员,憨憨老实抱着自己的双肩包坐在最后排,不敢在这片安静氛围中发出动静。
忽然间,坐在第二排的时洲开了口,“盛言闻,你不是很早就下戏了吗?怎么也留到这个点才走?”
盛言闻藏在昏暗里的眸色微变,只说,“有点事耽搁了。”
“是吗?”时洲觉得盛言闻的情绪有些奇怪,试探性地继续问,“你觉得我今天这场戏演得怎么样?”
盛言闻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孙导夸你演得很好。”
时洲眉梢微抬,追问,“我是问,你呢?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
盛言闻沉默两秒,“我的看法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时洲应得利索,转而一针见血地指出,“盛言闻,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压力了?”
盛言闻眸底锐利骤显,沉着声线反问,“什么?”
时洲看穿他外表的平静,轻笑戳破,“看来我今晚的拍摄表现挺不错,能让一向被誉为年轻演员演技标杆的盛言闻有压力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挑衅盛言闻,坐在最后排的两个助理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
盛言闻不作答,落在内侧的手微微拢成拳头,难以言诉的复杂感再度在心头堆积,搅得他的情绪一团乱。
得益于优渥的家庭根基,盛言闻从小接受得就是精英化的贵族教育。
无论是学业还是社交礼仪,又或者是击剑、马术等爱好项目,只要他争取去做就必定得占领同年龄层的第一。
即便选择成为演员,盛言闻都不曾放松过对自己的高要求。
十七岁出道到现在,他努力成为了同行年轻演员里的佼佼者,就连不同年龄层的演员们也不敢小觑他这位晚辈。
盛言闻有自己的傲气,他将好胜心裹藏在绝对的实力下,直到他看见了时洲今晚的拍摄表现,也听懂了孙琮那句‘你的对手出现了’。
有压力吗?当然有。
盛言闻的低情绪并不是嫉妒时洲,只是他在换位思考后觉得,如果由自己来扮演‘燕追’,还不一定能表现得像对方那般无可挑剔。
时洲见盛言闻的眉心越锁越紧,猜到他在暗自较劲了,他解释着说,“盛言闻,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应的角色,你的任妄很出彩,所以我想要竭尽全力赶上你。”
“今晚能让你对我刮目相看,我其实很开心。”
“……”
盛言闻眼露复杂地打量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时洲习惯了盛言闻在开窍前的沉默,伸手触上他的眉心,“行了,多大点事?别皱着眉头了,这样不好看。”
“……”
落在指尖摩挲的指腹冰冰凉凉的,轻易稳住了那些纷乱的思绪。
路灯急速掠过车窗,均匀地将光打在时洲的眉眼上,没了...
初见时的清冷,反倒是温软的笑意一点一点深入人心。
盛言闻没由来地看怔了,竟忘了阻止时洲‘作乱’的手。
坐在后排的憨憨没察觉到氛围的变化,只是从前的‘对家线下干架’的言论太过深刻,他生怕盛言闻烦躁起来直接折了时洲的手。
——卧槽!
——洲哥,你没看见盛言闻对你爱答不理的吗?怎么说着说着还直接上手了呢?
憨憨在心里大喊救命,重重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突然有点口渴,喝点水,对了,洲、洲哥,你要喝水吗?”
演技拙劣,傻得可爱。
时洲收手,含笑目光始终落在盛言闻的脸上,“不了,你自己喝吧。”
盛言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难得勉强转移话题,“到酒店还有半小时,我休息一会儿,你们没事别出声。”
时洲暗笑他的刻意,暗戳戳地回味了一下手感。
总算有进步。
至少盛言闻这次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直接推手阻止了。
看来直接的想法是对的,想要让盛言闻这块木头开窍,还得是在演技上征服他、攻略他。
时洲心满意足地勾唇,干脆也靠着闭眼休息。
属于燕追的高光戏份之一完美结束,他紧绷了整个晚上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了。
车子随着路面偶尔起了颠簸,昏暗又温暖的车内环境惹得人昏昏欲睡,时洲嗅到了似有若无的山茶气味,是从盛言闻身上传来的,那令他安定的熟悉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原本假寐中的盛言闻只觉得右肩突然一重,睁眼才发现是时洲偏头睡着了。
“……”
盛言闻正犹豫着要不要喊醒时洲,哪知车子突然经过了一个颠簸路面,车轮猛地颤了颤,睡着的时洲毫无防备,差点直接滑下肩膀。
盛言闻眼疾手快地一拦。
掌心触及到了软乎的脸颊肉,再一偏移就蹭上了微凉的唇,越发软得不可思议。
盛言闻喉结一滚,确认时洲靠回到肩膀上后瞬间收了手。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拢了又拢,只觉得被唇误触过的地方像是招了邪火,怎么灭都灭不干净。
坐在最后排的憨憨只注意到了时洲将盛言闻的脑袋当靠枕,凑近低声解释,“闻哥,不好意思啊。”
“洲哥为了今天这场戏,昨晚特意熬了个通宵没睡觉,这会儿估计是累惨了……”
盛言闻不敢大幅度地侧身,怕时洲又栽下去,“熬了通宵?”
“嗯,他说这样更容易体现出角色的疲态?”憨憨说了个大概,又心疼道,“一整天了连最爱的杏仁露都没喝几口呢。”
盛言闻很快就明白了时洲的意图。
演员对角色的诠释于身于心,时洲不仅仅是在心理上和燕追共情,更是在想办法和身体呈现上和角色达到相似度。
盛言闻看了一眼睡着的时洲,轻声和憨憨交代,“以后他再这样劝着点,一次两次可以,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
憨憨没想到盛言闻还会关心时洲,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
盛言闻不是个会唠叨的脾性,但这会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我看他很爱喝冰的杏仁露?你作为他助理也得注意点。”
“无论怎么样,冰的喝多了也伤胃。”
憨憨心虚的同时有点委屈,透露道,“我也知道啊,洲哥就是爱喝杏仁露,谁说都不管用,不给他喝还要闹小脾气呢。”
“是吗?”
盛言闻想起开机前一日的醉酒时洲,突然脑补到了憨憨所说的画面,他小幅度地回过身去,趁着无人注意时扬了扬嘴角。
小脾气?
应该也挺可爱的。
…
半小时后,车子顺利驶入了酒店的负二层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