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玠回到魏府的日子比薛鹂预想中要早上许多, 因此忽然间见到他,让她有种猝不及防的慌乱。
她先是心中一紧,而后勉强挤出一抹笑, 快步朝魏玠走去。
“表哥怎么提前回来了?”
魏玠垂低着眼注视着她。
“事务都处理好了,想早些回来见你。”
薛鹂心像是裹了一层冷而坚硬的冰, 魏玠的温言软语如同一柄小锤子轻轻敲打, 只能让她的心有轻微的颤动, 却不足以撼动冷硬的冰面。
“何必为我奔波劳累, 我就在此处哪儿也不去, 表哥的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魏玠的面上多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听到薛鹂的话, 他说道:“天色将晚,我们回去吧。”
薛鹂跟在魏玠身侧,目光落在被二人夕阳拉长的影子上。她瞥了眼身侧的魏玠,忍不住去想日后他得知真相的表情,还会如此刻一般平和安宁吗?
可……即便没有梁晏, 她与魏玠也不会有什么往后。
——
魏玠在魏恒之前回到了魏府, 倒也不必时刻担心被管教。薛鹂本来还想借魏恒来推拒他,这回却是不能了, 忍不住忧心若是魏玠叫她去了玉衡居,想要与她温存该如何是好。
然而谁知他唤她来, 竟只是想要查验她的琴练得如何了。
薛鹂不精通音律, 只是以练琴为名接近魏玠, 自然不会勤勉地去学习你几日下来丝毫没有精进,甚至连态度都称得上是散漫敷衍。尤其是……靠在魏玠身边, 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心思全被这香气勾了过去, 无法做到专心。真是怪了……同样的香,为何在魏玠身上便总觉着有所不同。
魏玠注意到她的分心,微蹙了下眉,提醒道:“鹂娘,你用心不专。”
“或许是我当真没有学琴的天分,毕竟如表哥一般的天赋卓绝的人只是少数。”
“晋炤说你这几日时常与乐安往来,今日还去了平远候府探望他,可是因他而分神?”魏玠坦荡地发问,语气里却没有不满的意味,似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询问,并未联想到她与梁晏之间的情意。
薛鹂正愁着不知如何开口,如今魏玠先问,她立刻面色一变,愁闷道:“我自知与表哥相差甚远,又岂是琴技能弥补的,即便琴练得再好又如何,旁人亦不会因此高看我。我与世子来往,不过是因他心地良善,不曾如旁人一般轻贱我罢了。留在府中,时刻都有人瞧着我,时刻都有人挑着错,说我怎配染指表哥……”
“府中的家仆如此,旁人便更不必说了,那些士族的郎君与女郎们,哪个不笑我是不自量力,等着看我日后被表哥抛弃……只有世子不曾轻贱我,还寻了机会安慰我。我在洛阳也算有个说话的友人……”薛鹂说着眼眶便红了,肩膀也随着抽泣而轻轻抖动,发髻上的蝴蝶小钗轻颤着,像是随时要扑着翅膀飞走。
魏玠微皱着眉,说道 :“我以为你并不在意旁人如何想。”
毕竟一开始是薛鹂自己说,便是为奴为妾也心甘情愿。
薛鹂猛地站起身,一双泪眼怒视着魏玠:“那表哥如何想我,难道与他们有何差别?我一无所有,只求表哥爱我珍视我……可你总要娶旁人...
的,若是只当我是个消遣,日后不要我了,我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魏玠方才还在询问她,如今却被她话锋一转,反成了被责问的那一个。
娶薛鹂吗?
他并未不曾想过,只是薛鹂固然有趣,如今与她成婚,衡量之下却未必值得,还要等往后看时局而定。
“暂且不能娶你。”他想了想,如实答道。
薛鹂心中早有答案,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连掩饰的甜言蜜语都不说,听到耳朵里还是有些恼火。
“说到底,表哥不过是拿我当玩物,又有几分真心!”薛鹂说完,抹着眼泪冲了出去,让旁人也都看到了她伤心气愤地离开玉衡居。
魏玠坐在原地没有动作,沉默片刻后,他才若有所思地侧过脸,目光落在庭院高大繁茂的海棠树上。
姚灵慧正因薛鹂的婚事而烦心,见她从外面回来了,立刻一把拉住她,不悦道:“此时才回来,又去了何处?是不是去玉衡居找那魏玠了?”
薛鹂面上泪痕未干,问道:“阿娘且放心,日后我再也不去见他了……”
姚灵慧听她语气低落,面色沉了沉,问道:“是有人说你不好了?”
薛鹂点点头,闷声道:“我自以为与表哥是两情相悦,他却未曾将我放在心上……”
“你知晓便好,若你当真想通了我才算放心。”姚灵慧软和了语气,无奈道:“二夫人因你与魏玠纠缠不清,近日话里也不大高兴,魏玠是日后的家主,绝不能因你德行亏损,待他的婚事定下了,莫说做妾,只怕你想留在洛阳都难。若此刻与他断绝往来,你舅父疼爱你,必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薛鹂心中微动,低声应道:“全凭阿娘的意思。”
——
钧山王送来一封信给魏植,让他看完后一整夜都没能阖眼。
他在朝中左右逢源,向来不结仇敌,与赵士端的交情也不算深厚,本以为是朝政上的事务,谁知却是找他讨人的信。
二夫人见魏植夜深了还愁眉苦脸地坐在书案前,不禁问道:“究竟是何事,要你如此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