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私心里并不想在离别的时候看见姜未。
原因无他,褚漾出外勤从来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有人迎来送往,而离别本就是伤感的事,她怕姜未一露面,她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褚漾立在屋中,对着眼前精简出来的行李箱发着呆,默默把香囊缀到了衣角。
越是事到临头,出国带来的压迫感就越强,而前线传来的消息是W国的冲突越发升级,很有可能等她到了就要正式开战。
哪怕站在祥和安全的国内,褚漾也仿佛已经嗅到了战场上的硝烟。
边境数万人口都在拖家带口地当难民,逃离这混乱的一切,而她却和那些士兵、医生一样,承担起自身
() 职业的使命,反方向向着战火而去。
这就是新闻记者。
褚漾又想起大一时候姜未念出的誓词,那时所有人懵懂的眼神和干净的嗓音,现在都早已不复存在:“我致力于成为一名合格的新闻工作者,冲破舆论的枷锁,追寻岁月的真相,我愿付出我的青春、热血与生命,无怨无悔,至死方休。”
她必须慎重考虑更多,比如……先写个遗嘱。
落笔时褚漾想,她才二十七岁,还很年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还可以和姜未在一起很多很多年。
一张纸上满是姜未的名字,她写完,安静地读一遍,把薄薄的纸张叠起来装进信封,放进她的秘密基地。
或许有一天姜未能找到它,当然,最好永远不要有机会看见。
窗户一一关上,房门也一一掩上,最后褚漾关上了防盗门,静静伫立在门口看了半晌。
不知道屋子没有人住,会不会寂寞呢?
褚漾走了,上飞机的时候没有让一个人来送,她独自托运行李,值机,安检,从容不迫地跟以往每一次出差一样。
只是这一次,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旅程。
只是走进登机口,她情不自禁地又回了头,隔着人潮,恍惚看见姜未的面庞一闪而过。
再定睛看时,却再也寻不到了。
褚漾想可能是她眼花了。
她不可能会在这里看见姜未。
失笑着摇摇头,褚漾继续往未定的征程走去,只留下一个飒爽利落的背影。
一直到褚漾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潜藏在人群里的女人才失神地往外走,一路走一路垂着眼,长睫遮掩着她在哭。
她遵守承诺,来送褚漾了。
可是褚漾不乖,告诉了她错误的时间,说是明天才走。
如果不是她多留了一个心眼,查到明天根本没有褚漾要坐的那趟航班,她不敢想象会有多少遗憾。
尽管现在也足以称得上遗憾,但至少她尽力了。
为此,姜未已经在机场蹲守了整整三天,每天都千里迢迢过来,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登机的每一个人看。
往来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人过多地注意这个容貌卓绝的女人偷偷摸摸在做什么。
姜未甚至在登机口看见了一位当红的明星,戴着口罩帽子,身后跟着一堆长枪短炮的粉丝狗仔。
她有些心酸地认识到,褚漾好像比明星都难等到。
可是每当她想放弃时,脑海里就会闪过她梦到的画面。
梦里,她按着褚漾说的时间来到机场,然而从天亮等到天黑,也一直杳无音信。
一直到拨打褚漾电话关机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多少。
梦里的姜未蹲下身来,用力咬住柔软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错误的时间,她怎么可能等得到褚漾,一如在机场等一艘船,所收获的只有无尽的寂寞,像是回荡在宇宙中的微渺尘埃。
可她又怎么能怪褚漾,褚漾本就没有义务让她出现在面前来扰乱心神。
褚漾压根就不想在出国前见她最后一面。
是她非要去,所以只能费尽心机不顾廉耻,如同私生饭一般蹲守。
也只敢远远望着褚漾清冷的背影和侧颜,泪水不争气从脸上划过,姜未迅速抬起手背擦掉,生怕模糊了视线。
她看得清楚,褚漾衣角缀着她求来的香囊。
她绵绵不绝的思念,褚漾感知到了吗?
姜未又高兴又难过,以至于走出机场大厅的时候,精神还有些恍惚。
她一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为了见褚漾一面,却好像甘之如饴。
这样的爱意,能和褚漾给她的对等了吗?
姜未不确定,但她想做更多。
她怕褚漾在国外出事,身体上的出事,亦或是精神上的出事。
异国他乡,褚漾那么受欢迎,会不会依赖上别人,不要她了?
姜未心口又疼起来,她用力摁住,深吸一口气。
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