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拍桌拍得震天响,小太监吓得缩了缩脖子,李德全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摆出什么表情。
“皇,皇上。”李德全陪着笑,小心翼翼道,“您说的很是,可元宝阿哥那儿……这不就露馅了吗。”
还有太子爷与四贝勒,皇上记着账呢,此间事了一个也逃不掉。皇上就想看二位爷惊慌请罪的模样,这万一提前暴露,延误了催债不说,哪还有看戏的乐趣在?
李德全想得不错,皇上就是这么双标。
元宝是他默许的,虽说对牌匾的题字不是很满意,但成果摆在那儿,他骄傲都来不及。胤礽和胤禛倒好,两人日日与元宝形影不离,隐瞒就罢了,身为长辈连建议都不会提!
想起“雄姿英发”四个字,皇上就生气。狠狠给太子记下一笔大的,他若无其事地收回前言:“也是,要耽误了元宝办差,朕可受不住他的哭诉。”
李德全擦了把冷汗,诺诺应是,哭诉?不见得吧。
小爷两日没来乾清宫了,您猜牌匾猜得乐此不疲,就没发现这回事么?
.
弘晏还真有些心虚,心道等这一阶段过去,牌匾没了作用,他再去御前刷脸。毕竟‘雄姿英发’太夸张了些,他实在对不起亲亲祖父。
元宝阿哥忏悔一秒,淡定规划好行程,转眼到了傍晚,以四叔名义筹备的宴席即将开始。
四贝勒递帖相邀,五品以下的京官哪敢不来?他们离权力中心远着,赴宴便是天大的荣幸,就算混个脸熟也好。
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四贝勒的目的,官员里头,也有少许大贝勒的拥趸。他们对还钱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可终究没有逃避的办法。
四贝勒身后站着太子,他们敢不来吗?
皇城里头,大官多了去了,太子爷或许顾忌明珠,顾忌大贝勒,却绝不会顾忌他们。一顶不敬储君的帽子扣下,他们只能去大理寺申冤,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上头还会保下小喽啰?
故而酒过三巡,四贝勒出场说了几句,官员们连声应是,趁着火热的气氛,收缴欠银完成得很是顺利。
前厅觥筹交错,借着屏风遮掩,弘晏翘着腿儿坐在凳上,不时打量赴宴之人。
杨柏立在一旁奋笔疾书,很快,名册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
李大人,吏部员外郎,藏银十万两,皆为贪污所得;喜塔腊大人,顺天府刑狱主簿,趋炎附势仗压百姓,手下冤假错案无数……
杨柏从未见识过这些,越记越是心惊肉跳,面色发白,只觉浑身血液冻结了一般。
上头所记的贪污昧银,竟成了最为浅薄的罪行!
他颤抖着骂:“他们、他们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少部分罢了,天底下还是好人更多。”弘晏叹息回答。
为官者皆有私心,或想光宗耀祖,或想青史留名,真正无欲无求的又有几人。居京城大不易,两袖清风更是罕见,故而他很能理解,只挑了无可救药的大蛀虫出来,一如整治内务府时。
这些人,无论哪个都是死罪,逍遥自在那么久,梦也该醒了。
杨柏闻言咽了咽口水,慎重点点头,忍住愤怒继续提笔。等前头散得差不多了,何柱儿过来请人,弘晏一见他爹便笑眯眯道:“阿玛,该干活了。”
太子今晚没有出面,独自在厢房下棋,本想拉着弘晏一道,却被臭小子溜了出去。
元宝身边有汗阿玛的人,他不用担心,于是气定神闲地坐下,还叫人上了好茶。
悠闲没多久,骤然听到这话,太子眉心一跳,干活?干什么活?
四阿哥刚巧推门而入,闻言双目微亮,问道:“元宝莫非有了催债的新主意。”
弘晏没说话,把杨柏所记名册递了过去。太子招来四弟一块儿看,没过多久,二人齐齐变了脸色,霎那间坐不住了。
太子说了句‘放肆’,胤禛眼底泛上滔天的怒意。这些人贪污受贿、无恶不作也就罢了,其中竟有关乎永定河堤的罪行,这是来年即将开凿的大工程!
汗阿玛对此很是看重,曾不止一次召人商议,还亲自阅览了绘图。太子捏了捏眉心,丝毫不怀疑信息的真实性,半晌开口道:“名册牵连得太深太广,若要解决,如今唯有上报汗阿玛,过了明路才行。”
四阿哥凝重道:“二哥所言极是。不若弟弟连夜进宫……”
“天色已晚,明儿我们一道去。”太子轻轻摇头,似笑非笑,“人在衙门,岂不是更易动手?”
四阿哥一想也是,神色松弛几分:“就听二哥的。”
弘晏对抄家跃跃欲试,可进宫这事,能拖最好。于是他乖巧询问:“阿玛,明早我能不能起晚些?”
太子一时间忘记牌匾这回事,理所当然拒绝了他:“皇上多日不见你,定是想念的。”
事实上,有元宝陪着,汗阿玛的脾气就会和善许多。太子研究多年,早就摸得透透的,心道汗阿玛看了名册若是盛怒,有元宝在旁,也能收敛一二,不至于肝火旺盛伤了身。
除了德妃降位那回,汗阿玛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绝对是例外!
.
皇上不知太子如此孝顺的想法,否则定会赞扬他的贴心。
另一头,索额图不知道他的宝贝牌匾差点没了,他正为弘晏的催债业务添砖加瓦,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索大人近来活跃得很,谁叫他彻底转变了念头,那些不愿还债的,都成了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