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完这石破天惊的大礼, 弘晏托起曹寅的手,不让他磕头跪拜,亲昵之意尽显言表。接着悄悄同他道:“两个物件的做工, 尚有不足之处,工匠还需完善一二。这样吧,过上两三日, 曹大人派人接手就是。”
过上两三日?
曹寅呼吸微顿,长长作了一揖,掩住面上动容, 心道改良之物, 必得精益求精, 便是过上十日也无妨!
只是面前摆的两样东西,堪称神物也不为过,他这宦海沉浮多年的人都觉迫不及待,差点失了分寸, 闹了笑话。天大的蛋糕放在面前,饥饿的人想要立马吃下肚里, 两三日时间忒的漫长……
曹寅心下一凛, 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如毛头小子似的,实在不该。
哪知弘晏像是看出他的心思, 想了想, 贴心至极地道:“不如曹大人现下就派心腹守着?礼物已经属于你了。”
“……”
曹寅浑身一震, 无有不应,被弘晏一席话说的,真要热泪盈眶了。
小爷处处为他着想!
对于珍宝,谁也不愿走漏半点风声, 派遣心腹恰恰可以保密,正中他下怀,同样可以监视工匠与别院之人的行踪,避免与外人接触。
此时此刻,他哪还记得什么芸姐儿的事,满腹心思都被飞梭与纺机牵引着,面上的红光半晌才遮掩下去。
拱手道谢之后,曹寅忙不迭吩咐两个心腹,并一列训练有素的家丁守在此处,务必看好小爷的礼物,让别院飞不进一只苍蝇。忽而想起李煦还在外头,他的神色微微一敛,继而恭敬地笑:“这份礼物,小爷同样送与苏州制造?”
“唔,我就送给两位大人,连我阿玛都不知道!”弘晏眨巴着眼,没有否认,“想必李大人也是需要的。”
曹寅再一次道谢,真心实意为大舅哥高兴的模样,轻声提议道:“不若由奴才复造一件,代为相送,也好让太子爷寻来的工匠轻松些。”
曹李两家是姻亲,更是密不可分的伙伴,他的妻兄得此,不仅于李氏,于两家联手更有好处。
还有与他合作的南边豪强……只是稍稍晚上一晚,待他摸透、参透改良之道,让江宁曹家占得先机,也无妨不是?
弘晏高兴点头,明显与曹寅更亲近的模样,“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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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收拾好情绪,神色如常地回府,李煦挠心挠肺,旁敲侧击却一无所获。
曹大人低声解释:“小爷不是说了么?再过几日你就明白了。”
他一连两日心情激荡,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盯住别院的同时,又惶恐弘晏告诉别人——毕竟皇长孙孝顺之名,天下皆知,若是同样当做礼物赠予太子爷、四爷、八爷,那可怎么好?
还有皇上那儿,待规模已成,他需亲自请见,以神物旺天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凭借圣驾驻跸的主场优势,曹寅吩咐行宫伺候的婢女小厮,暗暗注意皇长孙身边人的行踪,尤其是贴身太监三喜与临门,发现无一人有动静;弘晏也不出府了,而是专心致志地读书,与太子爷唯有日常交流,从未提过改良二字。
曹寅真正放下心来,捋着短须畅快一笑,从今往后,他必为小爷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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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烛火深深。
八爷手执棋子独自对弈,半晌听闻动静,看向鬼魅般出现的小黑,语气温和地问:“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小黑一拱手,仔细回禀道,“传言已至苏州织造,以及各位豪强的耳朵——‘曹大人将可以提高八倍效率的纺织神物藏匿别院,甚至不愿同亲近的大舅哥分享。’”
说罢补充:“奴才联合间谍小队,将别院地址一一附上,只等他们派人查访,与此同时另开暗门暗道,可以绕过把风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看到堂屋景象。”
只要心怀疑问,只要上门查探,必将看见警惕把守的曹寅心腹,以及正在运作的织机纺机。
那几名心腹的长相,各家豪强许会陌生,李煦还不熟悉?
李煦作为曹寅的大舅哥,或许顾忌三分,可其余豪强则不然,令人疯狂的利益面前,谈不上情谊。
那不是一般的金银珠宝,而是牟利好几百倍,好几千倍的暴利,是行业的洗牌,也是新垄断、新称霸的好时机!
足以让一个家族飞上云端,或是跌落泥地,足以让他们不顾一切,铤而走险。
他们与曹家合作多年,总有些把柄在吧?
便是李煦通风报信也晚了。
通风报信,也是正中下怀,李大人同样成为与豪强作对的敌人,正好一起收拾,岂不乐哉?
回过神来,八爷的神色越发柔和。
元宝将小黑打包送他使唤,这代表着无上信任,曹家李家不倒,他如何称得上侄儿的知己?
……
另一边,四爷住处。
“回四贝勒,诸事已然安排妥当,”小灰无声无息现出身形,一板一眼地拱手禀报,“奴才已然探明各府藏银之地,保证查抄效率。”
“还备好‘曹寅拥有各家把柄,一一记在账上,只待掌控江南’之言,待豪强对付曹家之时骤然放出,引得他们急切寻查真正账簿。”
“各家齐心协力,不辞手段,账簿的下落定能水落石出……”小灰条理清晰地道,“若苏州织造通风报信,便在谣言里边添上李煦的名字。”
四爷端正而坐,大拇指摩挲茶杯,听罢轻轻颔首:“做得好,辛苦。”
若要整治贪官,肃清江南风气,狗咬狗互相检举远远不够,还需织造府的账簿当做证据。豪强非君子,他们从前依附曹李两家而存,为了利益,诸多骇人听闻的手段,全使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