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徐听然以后, 柳眉枝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厨艺天才。

明明是一样的菜品，徐听然做出来的和柳眉枝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柳眉枝不以为然, 毕竟她的饭也是养大过两个女儿的, 也不算太差。

而在这样的关系里，徐听然不仅仅学会了做饭, 更意识到，原来人是可以选择自己的家人的。

付小西三岁生日之前, 徐听然跟柳眉枝的关系已经很好，付小西也每天都要黏着这个哥哥。出门玩耍，碰到小朋友, 都要昂首挺胸地跟大家介绍，这位是我哥哥。

徐听然总是站在她的身后, 笑着接受着那些小屁孩的打量。

小孩不太爱问关于他的问题, 倒是大人偶尔会七嘴八舌地讨论。

“这是你哪个哥哥啊？”

“你们家还有这个亲戚吗？”

“你妈妈什么时候又给你生了个哥哥啊！”

或者讨论徐听然为什么不去上学, 是不是犯了事情, 说是外地来的，会不会杀过人。

在他一时兴起把一头黑黝黝的头发染成金灿灿的黄色, 跟乡镇上的杀马特少年逐步考齐以后，他们还会讨论他的头发。

徐听然不在意, 但是柳眉枝和付小西会在意。

付小西那个时候虽然没有读心术, 但是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已经初现征兆。

面对那些人的问题, 她会歪着头，天真又无辜地回：“哥哥就是哥哥。”

“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吗？”

大人们往往听不懂其中混乱的逻辑，被呛得哑然。

徐听然倒是隐约可以理解付小西说的话里划等号的部分。

柳眉枝就更嚣张了。

每次被人问起这种事情, 就手往兜里一插, 眼神里透出老练的光。

“我说老李你儿子读了书不是也没找到工作每天待在家里吗？”

“对了张姐, 你儿子上次借的高利贷还完了吗？我记得赌博也要被抓啊。”

柳眉枝平日里不爱拿着别人的八卦跟人坐在小区的院子里讨论，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人总是记住了什么，但是都往自己的肚子里藏，真的要出手的时候，便毫不客气了。

那群老头老太尴尬地看了看彼此，再也不敢当着柳眉枝的面编排徐听然的事情。

柳眉枝还因为这件事跟徐听然聊过。

“你不会介意我这么做吧？”她站在水池边，看着徐听然在摘菜。

徐听然的妈妈不是没有没打电话过来，聊天的内容有很多。

但是柳眉枝有一次恰巧听见，电话里的人在骂他没孝心。

她看着这个因为天气冷了，怕她风湿病又犯，不愿意让她碰冷水洗菜的大男孩，心想着，这家伙可比她闺女管用多了。

“什么？”徐听然没反应过来。

柳眉枝从来不会介意让孩子自己直面自己遇到的问题。

她教育付小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和徐听然沟通。

“你也知道的，小城市，人多嘴杂。今天好巧不巧被我听见了，我没忍住管了管。”

“如果下次你想自己解决或者有别的想法，就跟我说。”

徐听然别断已经有些泛黄的菜，低着头，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他说了一声谢谢。

付小西三岁生日这天，徐听然在网上百度着做长寿面的方法。

小寿星付小西给他颁发了一张最佳哥哥卡，撒娇要他抱抱，然后在他的脸上印下了一张管理员专属的记号。

柳眉枝更是大大方方给所有人介绍，“这是徐听然，我们家的大男孩。”

明明是付小西的生日，徐听然也收到了礼物。

柳眉枝送了他一个机器人玩具。

徐听然接过玩具，人都傻了。

他看向柳眉枝，眼神里都是不解的困惑。

柳眉枝轻笑一声，看着正在和心蕊还有郑波波玩耍，闹得快要拆家的小孩，偏了偏头，靠近徐听然，把话说完：“咋了？前两天接小西的时候让你跟我一起去选礼物，我看你盯着这个玩具半天。”

“虽然你都是大孩子了，但是有什么想要的玩具也要说出来啊。”

“怎么样？喜欢吗？”

徐听然抱着那个机器人的硬纸板包装盒，高兴地点了点头，冲着柳眉枝灿烂笑了下。

很奇怪，他觉得现在的感受很奇怪。

明明已经不再渴求和不再抱有期待了，也觉得当时的伤口已经在时间的帮助下早就愈合。为什么重新收到这样一个，或许是盗版的，在小城市卖的，价格高但是质量完全比不上他小时候的玩具，他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呢。

他爸觉得没有必要和没有意义的东西，全都被柳眉枝发现了。

这件事令他觉得高兴，又让他觉得痛苦。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想到那个玩具，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瞬间，他有多关注那个玩具一眼。

后来，小西上了节目，他多了一个非要缠着他打游戏的朋友，也被爸妈找回家。

说实话，在听到邵南齐讲述他因为想要跳舞想要出道和父亲产生矛盾最后和解的故事以后，徐听然必须承认，他在某个瞬间也有过这样的遐想和心软。

跟柳眉枝和付小西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家是每天下午六点钟必然升起的做饭的味道。

也是陪柳眉枝走过的接付小西放学的那条路。

更是三个人窝在沙发上，各做各的事情，偶尔聊聊天的瞬间。

他有些时候，会在做梦的时候，想到这些场景是他和爸爸妈妈一起完成的。

徐听然对身体不好的妈妈始终抱有歉意，这份歉意也是他心软的源泉。

然而那天见面，看着自己的父亲，虽然苍老了几分，但是高高举起的拳头还是一样的自大和高傲，徐听然就意识到，有些东西好像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也大了。

为了不让柳眉枝操心，假装和爸妈相处愉快。

他爸估计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主动，想要和他和好，居然提出来陪他一起收拾搬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