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萧氏来说其实是好事,关北四道十州三十余县,以前都是朝廷派官员过来料理地方政务。但这些年长安多事,很久没派人过去了,导致官吏缺额不少,还在任上的也年龄颇大。萧氏若能趁着这个换血良机,多多安插自己人,未来话语权想必更强。
只是,多半要与天水赵氏、西河宋氏、河中封氏这几家分润了。灵武郡王可能也想多延揽一点没世家背景的官员,这就是多方瓜分利益的格局。
“萧公有召,固然多有人才响应,但——”说到这里,邵树德顿了顿,看了眼萧蘧,道:“恐不合朝廷之制,然这会也只能这么办了。”
萧蘧一惊,灵武郡王这是在委婉地表达自己不放心了,都是你萧家的好友、同年、门生,“不合朝廷之制”。正思索着如何答话呢,却听关下陡然传来了一阵呼喝声。
“儿郎们出操了!”邵树德哈哈一笑,拉起萧蘧的手臂,带他观看。
出操的是铁林军六个营的步卒,计三千人。此时在军官的带领下,从营内鱼贯而出,至外立定。
萧蘧定定地看着,只见这三千步卒顶盔掼甲,手持步槊,肃然沉凝,队列井然。
数人立于高台之上,时不时挥旗传令,军士们令行禁止,跟着令旗列出各种阵势。动作快捷、有序,看起来非常协调、自然。
“杀!杀!杀!”列完一阵,军士们以槊杆击地,齐声怒吼。
萧蘧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邵树德不动声色,又拉着他坐回了原地。
“大帅兵威之盛,吓煞人也。”萧蘧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称呼,苦笑道:“有此强军,河渭稳如泰山矣。”
“然养兵费钱,须得治理好地方。河陇诸州,户口不丰,萧相在朝中,须得想想办法。”邵树德说道:“放心,河渭五州,若换其他人来,地方士民大失所望,定会上表请萧公赴镇。”
萧蘧点了点头。
到了这会,条件基本谈妥了。邵树德确定了萧氏的态度,知道他们不会乱来,反而会帮自己料理好河渭五州的政务,提供财货。这是他最大的软肋,萧氏恰好能够帮上忙。
萧氏也得偿所愿,灵武郡王不反对萧遘出镇河渭,甚至隐隐支持。
但萧氏还需要额外做几件事,第一是招揽人才,帮他补上官吏缺口,但在这件事上,萧家不能做得太难看,得取信于灵武郡王。第二件则是在关中招募移民赴河渭垦荒,这事得在离任前办好,且离任后最好还有人帮着继续掌舵,不然肯定人走茶凉,半途而废。
第三件事灵武郡王没说,但萧氏知道该怎么做,那就是配合定难军进奏院在京中的宣传,让更多的读书人前往河陇、关北四道,既可以教化蕃汉百姓,也可以给他提供人才。这些人,不一定有什么世家背景,灵武郡王用起来更放心一些。
谈妥了这些,两人都放下了一桩心事。此时对着大河美景,聊起了一些有关河陇风物之事。
萧蘧也算博学,邵树德更是亲征河陇,见了当地的一草一木,一时间两人言谈甚欢。
聊着聊着,萧蘧对邵树德愈发满意,觉得他确实不是那种残暴武夫,还是可以讲道理的,对读书人在地方治理方面的作用也予以认可。
唯有一点,他对世家大族比较警惕,但这并不妨碍双方的合作。以后或许有契机,进一步加深双方的关系,消除灵武郡王的疑虑。
邵、萧二人在关城上谈事,吴融则到周边的村子里转悠了一下。
还好,这一片的百姓身上已经完全看不
到胡人的痕迹,至少没人往脸上涂颜料了。偶尔见人还穿着皮裘,估计也是无钱置办新衣。等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慢慢改过来。
吴融甚至还找到了一个会说官话的人,得知此番征讨兰州,定难军俘“数万人”,还从河州又带回了“数万人”。他将信将疑,但那人信誓旦旦,说灵武郡王正在东北边找矿,一旦找到,便要驱使这些吐蕃俘虏去开矿,人少了肯定不够用。
吴融只是笑了笑。不过他已经喜欢上兰州这个地方了,也打算在此谋一个博士、教谕、助教之类的职位,平时教教学生,闲时寻幽探密,与远方好友互寄诗作唱和。
功名之心,却是淡了很多。
“募民之事,萧相还得多多费心。”正遐想间,邵树德与萧蘧二人已经从关城上走了下来,吴融连忙行礼。
邵树德不认识他,不过有文士肯到西陲,他总是很高兴。特别是在得知吴融欲在兰州谋职后,心里一爽,直接让人赏绢五匹。吴融乏钱,也不推辞,称谢后收下。
邵树德前阵子已经收到了裴通等人“募”了数万河阳百姓的消息,那当真是惊喜异常,比打了一场胜仗还开心。
此时这些百姓应已到了绥州。大帅已经下令,新卒家属,统一安置到灵州八县,今年上半年募得的普通百姓,计两批四千九百余户,亦安置在灵州。
此外若有现役衙军家属若愿迁移到灵州的,一概允准——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大帅欲将理所搬到怀远县了,大帅一去,当然要把全部衙军都带过去,军士们便也开始未雨绸缪,筹备再次搬家。
除开新卒家属之外的河阳、泽州百姓,灵州与河渭诸州对半分。后续若还有人过来,同样照此例办理。
这种大发财的机会不多了啊,待朱全忠稳定住河南局势,估计就难了。唔,要不要找人借点钱粮,抓紧时间到河南最后捞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