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挂断电话, 叶落整个人还懵懵的。
“不好意思,师傅,我下车。”
在公交车门快要合上时, 他赶紧喊了声,挤着向一侧弹开的车门蹦了下去。
落地时赶紧摸了摸肚子。
对不起,宝宝,差点忘了你还在我肚子里。
叶落默默说了句抱歉。
这辆公交车开走,他又搭了一辆反方向的,挤上车后掏出手机, 然后顿住了。
警察让他去派出所做个笔录,上午的班估计是打不了卡了。
那么……自己该向谁请假呢?
直属上司季秘书, 还是大老板楚总?
想起昨天晚上楚樊修的行为,叶落一咬牙, 拨出那个自存入手机就很少联系的号码。
电话嘟到忙音,没人接。
看了下时间, 楚总应该在上班途中。估计是今天没带司机,自己开的车,不方便接电话。
叶落只好握住手机,想着等到了派出所再给楚总打电话请假。
在一个公交车等红绿灯的路口, 他手机响起, 屏幕跳动出“楚总”两个字。
公司的地下车库。
楚樊修刚把车驶进停车位, 熄了火, 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他几乎整夜没睡。
现在整个人都很困倦。
昨天晚上回到楚家大宅后,他才知道是什么事情。
汪三翠居然想让楚正庭和于曼霜订婚。
娄女士听到消息后,勃然大怒。
她之前特意邀请于曼霜和自己出席宴会, 流露出自己有意让于曼霜做自己儿媳的想法, 不少人都亲眼目睹, 心里有数。
但是现在不讲究包办婚姻了,就算两个人最后没成,对外也可以说是性格不合之类的,对两人以后各自的婚姻嫁娶都没什么影响。
在知道自己儿子确实对于曼霜无意后,娄女士也歇了这心思。
因为对于曼霜的印象不错,甚至还给于夫人介绍了几个青年才俊做女婿的人选。
可要是于曼霜与楚正庭订婚,那这事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先和哥哥相亲,后与同父异母的弟弟订婚……这消息传出去,楚樊修会被人质疑作为男人、兄长的尊严,于曼霜会被人诋毁品德作风。
简直是两败俱伤。
娄女士想都不用想,这种损人利己的鬼主意肯定是汪三翠出的。
于是火速让司机把自己送到楚家大宅,把楚父和汪三翠堵在家门口。
娄女士很生气,在大宅对汪三翠炮火对峙,连本欲装缩头乌龟的楚父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发火之余,娄女士还不忘把楚樊修叫了来。
然后把他也骂了一顿,要不是他不肯跟于曼霜结婚,至于被汪三翠钻了这个空子吗?!
楚父很久没看见前妻这么愤怒的样子了。
也理解娄女士的想法,正要松口说不订这个婚了,被汪三翠狠狠掐了一把。
“老头子,你别忘了昨天答应过我什么!”她提高音量,像只尖叫鸡。
“鸡头”转脸看向娄女士,“娄湘湘你多管什么闲事?!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于家女儿,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告诉你,我儿子和于曼霜是自由...
恋爱!”
汪三翠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儿子和于曼霜订婚,甭管被娄女士骂得多难堪,都咬死了两人真心相爱,谁都不可能阻止他们在一块。
谎话说的眼也不眨,张口就来。
把娄女士气得够呛。
半途赶来的楚樊修听得皱眉,打断他们的争吵,问:“楚正庭呢?”
汪三翠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他去学习了。”
“呵——”娄女士抬起腕表,“汪三翠你扯谎也不扯个说得过去的,晚上九点,他一个快读完大学的人这时候学什么习?!”
汪三翠死鸭子嘴硬,“正庭一直很好学,出去跟同学做社会实践作业了。”
楚樊修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垂眸拨出一个号。
汪三翠阻止不及,也不敢上前去夺他的手机,只好僵硬地坐在楚父旁边。
只听嘟嘟声响了半分钟。
接通了。
没有人说话,话筒里音响播放摇滚歌曲的声音透出来。
楚樊修挑了下眉,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到桌子上。
淡声说道:“楚正庭。”
楚正庭终于不甘地叫了声大哥,“你打电话找我干什么?”
他本来不想理的,想起上次自己生日宴会后被断钱的教训,还是摁了接通。
楚樊修直接问:“你在哪里?”
音乐声陡然更加激烈,隔了一会儿,楚正庭冲话筒喊:“我在夜店,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娄湘湘女士嗤笑一声:“汪三翠,这就是你所谓的社会实践学习?学失足男大学生半夜深陷夜店吗?”
“……”
去你妈的失足男大学生!
汪三翠的脸比调色盘还五颜六色。
楚父的脸色也很精彩,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小儿子快订婚了还出去疯玩。
娄湘湘女士冷笑着翻旧账,“你这小儿子没学你什么好的,出去胡搞倒是学了个十成像。”
楚樊修没再多问,冷声吩咐,“立刻回家,有事找你。”
然后便挂断电话。
直到十一点过了,楚正庭带着满身的酒气和香水味回来。
他最近心情很不好,本来宋清阳说好这个月月底回国准备单人钢琴演奏会,却一直没有给楚正庭发确定的回国日期,于是楚正庭主动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去接机。
结果宋清阳说不回了,因为什么狗屁钢琴大家的巡演,要拖到下个月再回国。
在这之前,宋清阳从来没跟他提过延后回来。
楚正庭觉得他根本不重视自己,两人起了言语冲突,大吵一架。
于是楚正庭这几天都出去借酒消愁。
看见大厅坐满了人,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把穿得七歪八斜的衣服拽回正位。
看见他这副混样,楚父挺生气的,“你你给我跪下!”
他看向管家,“把我那根棍子拿下来。”
“老杜别上去!”汪三翠连忙拦住他,讪笑着劝道,“你打儿子干什么,他年纪小,有什么话你不能跟他好好说吗。”
“好好说、好好说,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看他就是被你惯坏了!”
楚父拍着桌子发火,“学习学习不行,上个B大还是我掏钱送进去的,二十一岁了还一事无成,樊修二十一岁时...
早就不用我操心……”
“哎哎哎,别扯我儿子。”娄女士姗姗然地看着这出狗咬狗的戏码,听到这时插言,“从小到大,你也没管过他,这时候知道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填了,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
“……”楚父话音一窒,扭头对楚正庭火气更大了,“你给我滚到书房去!”
汪三翠气急:“娄湘湘,这是楚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嘴吧!”
没等娄女士怼她,安静坐着的男人淡淡反驳,“她是我楚樊修的妈,自然管得了楚家事。”
“……”
汪三翠被哽住。
最后只好憋出一句话,“行,她管得了楚家,管得着于家吗?于曼霜自己都同意了!”
娄湘湘女士真觉得没东西比汪三翠的脸皮还厚了。
于家现在这个情况,外支对她们母女虎视眈眈,提出联姻不就是趁火打劫吗!她也真好意思说得出口这话。
“于曼霜是真喜欢楚正庭?你也不为自己儿子的未来好好考虑,非盯着那点利益钻钱眼里了!”
娄女士毫不客气,直接点出她的目的。
此时,原本一脸满不在乎的楚正庭僵了下,转头盯向自己母亲。
汪三翠没说什么,但也没松口。
楚樊修拧眉,“妈,这事明天再说,太晚了,我送您回家。”
娄女士吵了这么久确实也累,起身跟着儿子离开楚家大宅。
路上,她叹了口气,“这招真损,以后你的名声少不得有污点了。”
楚樊修单手把控方向盘,一手拉开副驾驶座前的抽屉,从里面拿了块巧克力糖,递给娄女士。
“妈,我是个男人,不讲究什么名声。吃块糖,心情能好点。”
娄女士惊讶地看了眼他。
“你自己买的糖?”
接过去剥了糖衣,塞进嘴里。
娄女士眼神若有所思。
她对自己儿子很了解,楚樊修从来不会主动暴露自己对糖的嗜好。
其实,他从小就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少年早熟,过早地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喜好和戒掉不良的习惯。
“不是。”
楚樊修左手控着方向盘打转,拐过路口,下意识回答:“小孩放我车里的。”
说完,他顿了下。
后座的娄女士眨眨眼,小孩?
谁?
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娄女士陡然亮起的眼睛,楚樊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攒了下,绒毛盘套透出一丝暖意。
“叶助理放的。”
他淡淡道,“他年纪小,喜欢买这些。”
这些……娄女士仔细观察了下,未合上的抽屉里除了成盒的糖块,几包叠放整齐的纸巾,还有一小瓶空气清新剂。
方向盘从皮质套换成了绒毛的。
后视镜下方垂了个“出入平安”的红绳玉石吊坠。
娄女士沉默良久,“樊修,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对……叶落有那种意思?”
“……”
楚樊修愣了下,失笑,“妈,你多想了。”
他看着前方的路况,“叶落比楚正庭还小一点,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我怎么可能对一个比我小九岁&...
#30340;孩子出手。”
他的语调过于淡定。
娄女士想了想,颇为认同,“也对,叶落那孩子太小了,你要是早点结婚生孩子——”
楚樊修一顿,正想说那自己也生不出叶落这么大的孩子。
就听到娄女士说,“你孩子都能叫叶落哥哥了,这么算起来,叶落得叫你一声叔叔。”
“……叔叔就不必了。”楚樊修无奈,“连季秘书他都叫哥,对我倒是一直叫楚总,这小孩挺死板的。”
娄女士诧异地看自己儿子。
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死板?
死板界要是能内卷,楚樊修估计比秦始皇兵马俑都长寿。
娄女士眼睛余光看见什么,从后座探了下身,一个保温饭盒被扔在副驾驶座上。
“这是什么,你没吃晚饭?”
“没有。”楚樊修瞥了眼,收回目光,“从公司食堂打包的,没来得及吃。”
“公司食堂能有什么好吃的饭菜,去我那里让厨师给你现做一桌夜宵。”
娄女士表情有点嫌弃,正要把饭盒放回原处,手指没注意别到了盒扣,“啪嗒”一声开了一侧。
一丝丝饭菜的香气从里面飘出。
娄女士手一顿,又把饭盒拿回,搁在腿上,解了另一侧的盒扣,打开盖子。
三菜一饭。
两个圆滚滚的红烧狮子头占了一格,青椒酿肉整齐地排出一列,一大格拔丝红薯,米饭上撒着点缀的黑芝麻粒。
菜品不稀奇,但是闻起来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