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必然是不怕的。
叶落收回思绪,摸了摸肚子。
父凭子贵啊。
随着路程的行驶,他靠着车窗睡着了。
软软的发丝蹭着玻璃,翘起两撮歪毛。
楚樊修余光里瞥见这一幕,不由失笑,这小孩,怎么就喜欢坐车上睡。
想了想,怀孕期间人是会嗜睡的。
楚樊修心里又起了几丝怜爱。
他稳稳地停住车,从后面捞了条毛毯,轻轻盖到叶落身上。
拿起手机给周律师发了条信息,然后才继续开车。
回到别墅,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
叶落看见周律师时很吃惊,对方冲他笑了下,“叶先生,最近过得还好吗?”
“谢谢你关心,周律师,我很好。”
叶落回以笑容。
他迟疑了下,问:“你这么晚来是为我——”
“哦,”周律师摆了下手,“我是来向楚总汇报公司的一件案子。”
他的目光向后移动,落在男人身上,眼里有些没掩饰好的幸灾乐祸。
何时见过楚总如此狼狈的模样啊。
楚樊修两手提了满满的袋子,睨了周律师一眼,又转头和叶落说话。
声音温和:“时间晚了,你先上楼睡吧。”
叶落刚要应声,突然想起下午没解决的问题。
“那你——”
“我住侧卧。”楚樊修把袋子合拢到一只手上,搁到客厅沙发上,“这些明天再整理。”
眼看叶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二楼口。
男人脸色冷淡下来,沉声让周律师跟他去一楼的待客室谈事。
待客室。
刘阿姨已经给他们倒好了茶水,两个男人在沙发坐下,刘阿姨正要出去。
楚樊修叫住她,“侧卧收拾下,我晚上睡。”
刘阿姨欲言又止。
楚樊修淡淡道:“叶落还怀着孩子,不便与我同房。”
刘阿姨:“……我可以备两条被子。”
楚樊修抬眸,并不避讳,“我会把它变成一条。”
“……”
刘阿姨一言难尽地瞧了眼自家少爷。
几年不见,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浑不吝。
碍于周律师在,她只好点点头,转身出去了,顺手把门也关紧。
待客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律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资料,递给楚樊修。
“在和对方谈判时,叶先生的姑姑提出异议,声称叶先生并非其哥哥的亲生子,而是个野——”
他的声音泯在楚樊修骤然冰冷的视线里。
周律师没再用叶姑姑对叶落的称呼,换了个词。
“而是个被拐卖的孩子,所以房子不能给叶...
先生,且叶先生需要赔偿他们这些年的抚养费用。”
周律师推了下眼镜。
“我跟公安局打了声招呼,查到了真相。当年,叶氏夫妻的儿子三岁走失,他们辞掉工作找了两年,走遍了全国上下,始终没有找到,再后来,就是他们带着年仅五岁的叶落回家,告诉叶先生的姑姑,这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但是叶落越长越跟他们不像,叶氏夫妻就对家人说了实话,叶落是他们从人贩子手里买下的,当时还去警局提供了人贩子的信息。”
“我去她所说的派出所查了,确实跟她说的一致,这些是有备案记录的。”
“楚总,情况就是这样,叶先生的确不是叶家的亲生孩子。”
楚樊修蹙眉,仔细地看过资料后,抓住重点。
“叶氏夫妻从人贩子手里买走的叶落,沿用了他们亲生子的姓名,对外称叶落就是他们走失的孩子,并且,此后并未修改房产证的名字。”
周律师点头,“是的,楚总,从法律上讲,这是一种实质性的赠予行为。”
楚樊修放下资料,没再问房子的事,转而问道:“那个人贩子呢?”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打了个周律师措手不及。
他想了想,如实回答:“警察去晚了一步,没抓到人。”
楚樊修轻嗤一声,资料被摔到红木茶几桌面。
整间书房都安静下来,似乎笼罩了一层低气压。
男人沉默不语,脸上冰如高山顶尖的雪簇。
周律师:“……”
自己这是,替警察受了楚总的怒火?
他有些难以想象,没进楚氏公司之前,都是自己让警察头疼的。
周律师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替警察背锅的一天。
楚樊修低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把玩眼镜镜腿。
刚刚的资料里,有叶氏夫妻曾经在警局做的笔录复印件,描述了被拐儿童,也就是叶落的情况。
五岁,高烧,失忆,遍体鳞伤。
这四个词久久缠绕在楚樊修脑海里,很快便与如今乖巧的青年联系到了一起。
男人能够想象到,五岁的孩子在人贩子手里会遭遇什么。
五岁,正是一个小孩天性释放的时候,活泼好动,好奇好玩,是俗话说“熊孩子”的时期,而在人贩子眼里,便是不听话、要教训。
要不是叶落烧得快傻了,人贩子也不会以低价把他卖给已经耗光积蓄的叶氏夫妻。
而这场高烧,也把叶落的记忆烧没了。
从那之后,他只记得自己是叶家的孩子,直到如今,叶落都在守护着属于父母的房子。
周律师打断了他的思路,“楚总,这件事情是否要告诉叶先生,是我告诉他,还是您——”
“先等等。”楚樊修眉心紧拧,“把资料留下,你回去再查查叶落亲生父母的消息。”
周律师神情为难,“楚总,这很难。”
“当初的人贩子没抓到,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有用的...
信息太少。”
楚樊修声音发沉,“我知道,你尽力吧。辛苦了。”
周律师一愣,突然低笑一声,“你也有今天。”
闻言,楚樊修瞟他一眼,“什么意思?”
“没有。”
周律师收敛笑意,提起自己的公文包,“楚总,那我先回家了,叶先生亲生父母的消息我会尽力打听。”
外面汽车的引擎声远去。
楚樊修又盯着资料瞧了一阵儿,抿了口微凉的茶水,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绕了一圈。
他在想,该不该告诉叶落呢。
长痛还是短痛,这对于自己来说,很容易选择,但是对叶落,楚樊修开不了这个口。
小孩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哪里忍心再在苦难的天平盘里加秤。
楚樊修喝掉最后一口茶,叹了口气。
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叶落谈谈这件事吧。
**
第二天清晨,叶落从床上醒来时,还有些云里雾里。
盯着主卧房顶的装饰几秒,眨了眨眼,清醒过来,自己是在楚樊修的别墅。
他洗漱出来后,把被子什么整理好,这才下了楼。
正巧碰到晨跑回来的楚樊修。
男人穿了一身白色运动服,上衣拉链紧至喉结下方,宽垮的运动服挡不住他悍利挺拔的身材,裤脚在脚踝松松扣住,一双大长腿衬得个头更为高挑。
叶落看得有些发呆。
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身材,而不是像自己这样营养不良的。
“睡得好吗?”
楚樊修朝青年的方向走近,他脖间围了条白毛巾,修长的手指抬起一角擦了擦额头的汗,边擦边问道。
这一刻,叶落能清晰感知到男人身上爆棚的荷尔蒙气息。
无关汗水,无关身材,是男人自身所拥有的性感魅力。
叶落觉得鼻尖开始发热。
半晌没听到青年的回答,楚樊修停住脚步,转回身,一双桃花眼笑着看向他,又耐心问了遍,“昨晚睡得好吗?”
叶落回过神,“哦好,睡得很熟。”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流鼻血,不然可丢人丢大发了。
“你呢,楚总?”
“挺好的。”楚樊修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迈步上了楼梯台阶,“刘阿姨做好早饭了,你先去吃,我冲个澡就下来。”
餐厅,饭桌摆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早点,刘阿姨还在从厨房往餐桌上端盘子。
叶落看得目瞪口呆。
“刘阿姨,太多了,咱们吃不了的。”
“不多不多,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得多吃。”
等楚樊修冲完澡换了衣服下来,叶落坐在饭桌前,正努力地往嘴里塞食物。
“做太多了,刘阿姨。”
他皱了下眉,伸手挡住叶落继续往小笼包伸出的筷子。
楚樊修问:“你吃几个了?”
叶落麻溜地收回筷子,面露庆幸,闻言张开嘴,刚想回答。
一个饱嗝儿先钻了出来。
楚樊修:“……”
叶落:“……”
楚樊修无奈,没有训他。
转头跟刘...
阿姨说道:“以后别做这么多了。叶落年纪小,很多事不懂得拒绝,他吃饱了也不好意思跟你说。”
“唉怪我,确实做太多了。”刘阿姨歉意地看向叶落,“叶少爷是不是撑着了?我上午做些雪花乌梅给你消食,好不好?”
叶落忙不迭摇头。
“我没事的,刘阿姨,是早饭太好吃了,我没忍住才吃撑了。”
刘阿姨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阿姨做的雪花乌梅可是一绝,酸酸甜甜的,既能消食又能解馋。”
她看了眼楚樊修,“少爷小时候也是爱吃的,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吃了。”
楚樊修已经开始吃早饭了,闻言淡淡道:“口味变了。”
叶落狐疑地看他一眼。
刘阿姨也就是感慨一句,没有多想,兴高采烈地去厨房准备做雪花乌梅的材料。
餐厅。
叶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大着胆子反问:“楚总,口味变了?”
楚樊修瞟他一眼,筷子直直插进一个虾饺里。
可谓狠准快。
叶落:“……”
勇气没了。
楚樊修慢条斯理地吃完这个虾饺,“人都是会变的,我今晚不想住侧卧了。”
他看向叶落,“我想睡、主卧。”
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