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因为受害者家属情绪还是很激动, 金顺崎就没让乔语初出面了,自己和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和他们商量理赔的事。
乔语初站在拐角处,靠着墙根默默听着。
他们送的水果牛奶等慰问品, 被人通通扔了出来, 就在她眼前, 散落了一地。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们!我妈已经死了,我老婆也惊吓过度住了院, 她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赔命!”
砰的一声, 病房门在金顺崎眼前阖上。
他刚来没说几句话就吃了闭门羹。
保险公司的人也有些瞠目结舌的,不过他在这一行里浸润得久, 见多识广, 也就见怪不怪了。
“要我说啊,这家的态度,保险那百八十万的,恐怕拿不下来,您可还有的耗呢。”
金顺崎把人送到了电梯口,给人递了包烟。
“今天麻烦您跑一趟了, 回头还得再麻烦您一下,先把保单上的钱赔付给我们, 我们也好先行为受害人家属垫付一部分的医药费。”
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笑笑, 推辞了他的烟。
“烟我就不抽了,我今天来也是来确认一下,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等公司那边办好手续, 钱审批下来, 最快三个工作日内就能到账。”
金顺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电梯也到了, 他退后一步,目送人走远。
“那我就不送您下去了,再见。”
“好,后续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您再联系我。”
金顺崎把人送走这才又回到了乔语初身边。
她正蹲在地上,把掉落的苹果一个一个重新捡了起来,装进袋子里。
“语初。”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乔语初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眼眶微红。
“我妈也爱吃苹果,别浪费了。”
金顺崎和她一起,把散落的水果牛奶等都捡了起来,他拉着人起身。
“走吧,我们先去拘留所看看你父母。”
乔语初回头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神色黯然。
“他们还是不接受赔偿吗?这件事不解决,我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金顺崎明白她的善良,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轻轻揽上她的肩膀晃了晃,安慰道。
“给他们一点悲伤的时间吧,该说的话我刚刚都已经说过了,我相信他们会想通的。”
他们走后不久,病房里,妻子抬起了趴在她膝头痛哭流涕的男人,喃喃道。
“老公,反正妈已经不在了,无论是让他们坐牢或者是去死,妈都回不来了,还不如……不如……让他们多赔点钱……给咱们在省城换套大房子……儿子以后上学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没有学区房就念不到好学校……”
“上不了好学校,将来就找不到好工作,总不能让他跟咱们一样,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卖早餐吧!”
男人听了她的话,慢慢止住了哭声,压低了声音吼道。
“你什么意思?咱妈尸骨未寒,你就要……就要用她的命去换钱吗?!”
...
女人捧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自己也红了眼眶道:“老公,你想一想,咱们那天去省城是干嘛去了,去给妈看病,她老年痴呆,还有脑血栓,就算……就算没有这事,医生也说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说到这里,男人又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你……你让我想一想……”
女人把他的头抱进了自己怀里,轻轻拍着男人的背,安慰道。
“等这事了了,咱们还可以在老家给咱妈立个碑,摆上十几桌宴席,让十里八乡的都来看看,她辛苦一辈子活着的时候没能享福,丧事咱们一定替她办的风风光光,也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孝心了。”
男人哭的正厉害,听她这么说,猛地一咬牙,抬起头来。
“你说的没错,既然是这样,反正赔多少咱们说了算,我看刚刚那男的,挺有钱的,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多要一点。”
女人眼角又挤出了几滴泪水,和他抱头痛哭。
也不知道是真的悲伤过度,还是喜极而泣了。
“老公,你总算是想通了。”
***
谢拾安在世界舞台上的比赛经验少的可怜,这是她打的第三场世界级的比赛。
对战蒋云丽和尹佳怡的时候,虽说她们也是世界名将,但同属一个国家,即使各自在不同的队伍,但国内的训练体系都是差不多的,这也就导致了,多少球路和思维方式是有点相似的。
她可以很轻松地揣摩到对方的想法,但对战外敌就不一样了。
对方的经验比她丰富,白人也有天生的体能和身高优势,安东也把中国选手研究的很透彻,她擅长的快攻快杀,压根占不到便宜。
这也就是她前两场比赛为什么会输的原因。
严新远来的迟,进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打了,他就坐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就大致看出来问题在哪了,急得抓耳挠腮的,恨不得冲上去揪着她的耳朵,给人指点迷津。
梁教练在一旁给他上紧箍咒。
“老严,咱们来之前可说好了,看归看,给拾安加油也可以,但是你可不许冲上去啊,再让国家队的那些领导看见,丢人不说,你还想被贬到哪儿去啊你。”
说时迟那时快,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谢拾安一球失误,被判过界。
记分牌亮起。
7:11
第一局中场休息。
背后的观众席上嘘声一片,有白人观众拉着加拿大的国旗,冲谢拾安竖起了无名指,并用蹩脚的中文喊着:“东亚病夫,Get out! ”
严新远再也忍不了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这么打下去,她迟早会输,在咱们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让洋鬼子骂成这样,你能忍,我可忍不了!瞧瞧他们嚣张的那股劲儿!”
“我当年打比赛的时候,他们要是这样,我非得把对手的头给拧下来不可,你别拦我!我今天就是不干了,我也得去给我徒弟指点迷津,咱中国人丢不起这人!”
安东回到休息区...
里,教练给她递上擦汗的毛巾:“你还好吗?”
安东轻蔑地看了对面的谢拾安一眼。
“yes,在蒋云丽退役后,中国选手根本不足为虑。”
教练拍拍她的肩,给人递上了一瓶纯净水。
“我想看到你零封她,安东。”
“没问题,你没听见观众席上喊着什么吗?”安东拿着矿泉水瓶,冲对面的谢拾安做着口型。
“东、亚、病、夫。”
在看清她说了什么的时候,谢拾安咬着牙,眼里都是血丝,用力攥紧了球拍。
简常念一把把人拉住。
“拾安!别冲动!赛场上见真章就行了!”
有眼尖的观众看见这边有动静,在加拿大队员们的授意下,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引导着球迷们一起喊。
“ Get out! Get out! Get out! ”
少年站在话题中央,握着球拍的指骨都泛了白,被人喊的有些心烦意乱的。
万敬去和裁判交涉,白人裁判耸耸肩,表示这是观众行为,与选手无关。
休息时间马上就到了,安东已经准备起身。
谢拾安看着球拍,反复深呼吸,调整着心态,正准备迈上赛场的时候,背后传来熟悉的呼唤。
严新远趁保安不注意,冲到了护栏前。
“拾安!谢拾安!你放开去打!不要去揣摩她的球路,专注打好你自己的东西,让她的节奏跟着你走,平时我是我怎么教你的,到了赛场上就怎么发挥,记住,扬长避短!才是你致胜的关键!”
“还有,无论胜负,我们滨海省队全体队员,永远以你为荣!”
“严教练……”
谢拾安回头看去,仿佛一道亮光划过了她的世界,周遭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有在滨海省队训练时的一幕幕画面,涌进了脑海里。
有他带着她们在训练室里挥汗如雨。
有他在深夜手把手地给她抠动作,纠正细节。
亦有因为表现不佳而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
还有那个雪夜,他替自己撑伞,送她到公寓楼下。
“你们这一代人,就是我们国羽的脊梁,而你和常念,我有预感,会是这世界羽坛,未来的双子星。”
谢拾安唇角慢慢浮起了一丝笑意,看着他缓慢而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在心底道。
“严教练,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严新远被赶来的保安带走,谢拾安转身毅然决然地上了赛场,未来世界羽坛的另一位双子星就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冲她微微地伸出了手去。
啪——
两只手在半空中一触即弹。
“走了。”谢拾安道。
简常念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仿佛知道她会赢似的。
“好。”
***
在谢拾安激烈比赛着的时候,乔语初和金顺崎又来到了拘留所,可从白天一直等到了暮色四合,妈妈也始终不愿意出来见她一面。
乔语初只好把带来的换洗衣物交给了狱警,托她带进去给妈妈。
...
“麻烦您跟她说,请她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我改天再来看她。”
狱警无奈,但还是收下了她的东西。
“你妈妈说了,让你以后别再来了,她就是坐牢,也不可能和你爸爸离婚的。”
狱警传达的已经很委婉了,乔妈妈的原话只能比这还直白难听。
乔语初站在原地,微红了眼眶。
金顺崎把手轻轻地放上了她的肩膀。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你爸爸。”
另一边,医院里,受害人家属也找来了律师,律师的建议是,如果想要多赔点钱,那就先不要松口,让他们多拘留几天,拘留所里吃不下睡不好的,乔家的女儿肯定会心软,再来求他们的,到时候他们再狮子大开口,要钱就好要了。
听完之后,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
“那要是他们不给怎么办?”
律师神秘一笑。
“老太太火化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
“那就好办了,他们要是不给钱,叫上亲朋好友,给点小费,抬上老太太,去他家小区门口闹一闹,两口子不做人,女儿总还要结婚生子出来见人的吧。”
女人浑身一个激灵,这主意真歹毒啊。
男人倒是咬了咬牙,和律师一拍即合。
“先要钱,他们要是不给,就照你说的办。”
***
“放开我!放开我!”保安以为严新远是狂热的球迷,一直把人拖出了场馆外才把人搡开。
严新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梁教练扶了他一把。
“老严,老严,你没事吧?!”
严新远捂着胸口做病理穿刺的地方,咬着牙,缓了半天,才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一回头,广场上的大屏里清晰地映出了谢拾安的脸,少年人赢了球之后,意气风发,冲着全场观众,举起右手,比了一个“1”。
“让我们恭喜谢拾安21:18,赢得第一局比赛的胜利!”
全场观众山呼海啸。
周沐跳的最高,拼命为她摇旗呐喊。
“拾安!!!加油!你就是最牛逼的!!!”
另一边的场地上,尹佳怡和金南智听见全场观众骤然爆发出的欢呼,同时回了一下头,唇角不约而同地浮起了笑意。
尹佳怡心想:真了不起啊,在这种极端压力之下还能绝地反击,搞不好又要和她决赛见了呢。
金南智看着自己今天的对手,虽然比分暂时落后,但依旧斗志昂扬,在心底道。
“谢拾安都已经振作起来了,我也要加油才行,我要和她们,顶峰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