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江城市看守所。”
一路上她沉默的有些可怕。
简常念好几次想张嘴说话,又都咽了回去。
她心里也觉得程真杀人这事压根不可能,但能上新闻,多半就是真的。
两个人就这么忐忑着,到了看守所门口。
严新远去敲门。
狱警走了出来。
“什么人?证件。”
“我们是程真的朋友,他现在关押在这里吗?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他啊?”
简常念急切道。
“不行,案件正在侦办中,任何人不得会见。”
狱警拒绝了他们的来访,转身又站上了岗亭。
这也就侧面证实了,程真确实是因为故意杀人罪而被暂时关押在了这里。
谢拾安咬着牙,转身就走。
简常念追了上去。
“你去哪啊?”
到了车上,谢拾安才给司机师傅报出了程真家里的地址。
司机一听,又见他们是从看守所上的车,顿时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他们一眼道。
“你们去那地方干嘛,那地方前几天刚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年轻小伙拿着棒球棍活生生把人给打死了,听说还是什么全国冠军呢。”
简常念心里一沉,小心翼翼地看了谢拾安一眼。
“那……您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司机师傅开着车。
“这我就不知道了,调查原因那是警察该干的事儿,我就是一跑出租的。”
谢拾安又戴起了耳机听歌,唇角紧抿,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她烦躁不安的时候就会这样。
越靠近别墅区,她就越心急如焚,到了门口,推开车门,几乎是一溜小跑往里冲了。
“诶,还没给钱呢。”
简常念回身扔下了些零钱,也跟着跑了过去。
“拾安,拾安,你慢点儿,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剧烈运动!”
谢拾安咬着牙,一口气冲到了程真家门前,顿时怔在了原地,一片杂草丛生,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扔着一些垃圾和报废的旧家具。
院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
又有工人从里面抬了电视机出来装上车,程妈妈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我买的时候这电视都五六千呢。”
“五百,最多五百,爱卖不卖。”
程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他手里把钱夺了过来,赔着笑。
“卖,我卖,屋里还有冰箱和洗衣机,空调你们也一并拆走吧。”
眼前这个衣着朴素,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的中年女人,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谢拾安走上前,试探着开口叫了一声。...
“程……程阿姨?”
程妈妈转过身来,见是她,有些惊喜,片刻后想到自己儿子还在看守所,又红了眼眶。
“是拾安啊,你看这家里乱的,我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阿姨,程真他……”
谢拾安刚提了半句话,程妈妈眼里隐忍着的泪水一下子就滑落了下来,身子摇摇欲坠。
她把人扶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阿姨,我刚去过看守所了,他们不让我进去探望,您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才好想办法帮帮程真啊。”
在程妈妈断断续续的哭诉里,谢拾安总算是弄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当听到她说。
“我和程真他爸已经达成了共识,能瞒他一天是一天,就叫他在外面训练别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嘴上说着要在外面多玩几天,当天晚上却到了江城,还跑到了他爸爸的工业园里去,亲眼目睹他爸……”
程妈妈捂着嘴,泣不成声。
“没抢救过来……他才十八岁啊……哪怕是他晚回来一天呢,就一天……”
谢拾安坐在这里,浑身如坠冰窟,一股负罪感从头到脚深深地席卷了她。
是她,是她的那个电话催着程真回来的。
如果他不那么善良,不把她当朋友。
如果他可以晚回来一天,也就不用受这么大刺激,进而失手杀人了。
谢拾安无颜留在这里继续面对他的家人。
她浑浑噩噩站了起来,刚走两步,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
谢拾安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坐了起来,简常念见她醒了,也站了起来。
“你醒啦?别乱动,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
谢拾安用手撑了一下脑袋,手背上还连着输液管。
“哦,严教练呢?”
“严教练先回训练基地放行李了,让我在这看着你,他一会再来接我们。”
谢拾安自己拔了针,掀被下床。
“我不能在这躺着,我要去找语初。”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
“她电话都不接,你去哪找她啊!”简常念一跺脚,也追了上去拦住她。
谢拾安跌跌撞撞把人甩开。
“我……回家!她总是要回家的吧,你……别跟着我……回训练基地去!”
等到她从地上爬起来,追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谢拾安已经坐上了出租车,车门就在她眼前关闭。
“师傅,开车。”
她冷静地报出了地址。
车辆启动离开的时候,简常念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一步,满眼伤心欲绝。
谢拾安戴上了耳机,把音乐开到了最大,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在心底道。
“对不起,有些事我想自己面对。”
***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乔语初起了个大早,陪妈妈去庭审现场,她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那个女人拉着孩子走了进来,坐在了旁听席上。
乔妈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乔语初怕她受刺激,握紧了她的手。
“妈……”
乔妈妈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也覆上了她的手拍了拍。
“你放心,今天这婚我一定要离的。”
不多时,庭审正式开始...
,双方都有离婚意愿,当庭就达成了调解,法官一锤定音。
“经过本院调解,双方当事人自愿离婚,原告乔自山向被告李冬梅支付一百万作为补偿,并将名下一套房屋过户给被告李冬梅和婚生女乔语初,本案所有诉讼费由原告乔自山承担。”
乔语初听到这里,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乔妈妈站了起来,木着一张脸,眼里古井无波,空空荡荡的,看不出喜怒哀伤。
乔语初扶着她一步步往外走去。
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妈,可算是离了,现在啊您就自由了,我们回家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啊带您旅游去。”
“您要是不想再回家住了,我们就把房子卖了,去省城或者隔壁市里重新再买一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赔偿的事儿,您也不用担心,金已经和他的律师朋友过去谈了,实在谈不拢,咱们就起诉,绝不能便宜了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
她无论说什么,怎样安排,乔妈妈始终都是一个字:“好。”
乔语初还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从包里翻出来,看了一眼,是谢拾安打来的。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乔妈妈松开了她的手,面前就是台阶,她一无所觉地走着,然后就一脚踏空,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人群响起了惊呼声。
乔语初抬头一看,手机掉在了地上。
“妈!!!”
她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喊着,扑了过去。
谢拾安回到家,先去敲了敲隔壁的门,无人应答,屋里也静悄悄的,应该是不在家吧。
她复又打开了自己家的门,把钥匙放在了玄关上,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给乔语初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再打就是占线了。
少年咬了咬唇,算了,就在家里等她回来吧,反正离的这么近,隔壁有什么动静她能听的见。
她从下午等到了黄昏,再到夜幕降临。
命运一点一点拨动着它的齿轮。
谢拾安在沙发上坐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后就去阳台上等了一会儿想看看她回来没有。
远处楼栋里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
夜深了。
她回到了屋里,再次去敲了敲隔壁门,依旧无人应答,谢拾安有些失落,环抱着膝盖,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
医院里,金顺崎本来还在和受害者家属商谈赔偿的事,听到消息就赶忙跑了过来。
抢救室里的灯灭了。
两个人迎了上去。
“大夫,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了口罩,欲言又止。
“这个岁数开放性骨折,恐怕是……”
乔语初急出了眼泪。
“恐怕是什么,您倒是说明白啊,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们已经给她钉上了钢板,固定好了,即使能康复出院,但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恐怕以后再难恢复到从前行走自如的地步了。”
“什么……那也就是说……”
乔语初眼前一黑,就要往后倒去,金顺崎一把扶稳了她。
“语初,语初,你没事吧!”
...
医生看她这幅难以接受的模样也道。
“你男朋友也是医生,你可以问问他。”
乔语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金顺崎,金顺崎避开了她的眼神,艰难地点了一下下巴。
她的眼泪就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把人送回病房后,金顺崎在床边坐了下来,揽住了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
“你别怕,人年纪越大,骨质越疏松,摔一跤确实是很难恢复到从前,但是并不代表一定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要我们好好调养她的身体,积极带她参与康复训练,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脱离轮椅的,而且我们还可以去美国,那边的骨科医院先进的多。”
乔语初抱着他,泪水潸然而下,悔不当初。
“是我……是我没有看好妈妈……才让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如果不是我要接那个电话……”
金顺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这就是一场意外罢了,你也不想的,语初,我看阿姨还得在医院住一阵子呢,我在这看着她,你回去给她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带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