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妈妈是不是之前也在这儿摆摊?”
老板抬起头来,眼里涌出欣喜。
“对,您认识她啊?她在这儿都摆了二十多年了。”
“我从小就是吃她家的米线长大的。”
老板听了这话,坚持不收她们的钱,最后还是谢拾安说要是不收,她以后就不来了。
老板这才作罢,又给她们舀了两个卤鸡蛋装到了袋子里,接过来的时候,谢拾安笑起来,说了一句。
“谢谢,新年快乐啊。”
老板一怔,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诶,新年快乐。”
春节联欢晚会还没结束,明明简常念已经困到不行了,却还是要坚持陪她守岁。
美名其曰:“今年大家都不在,已经够没有仪式感的了,不能再连守岁也省了。”
谢拾安无奈,便也随她去了,自己反正是不困,喝点小酒,磕着瓜子花生,看着电视,也算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临近零点的时候。
砰啪——
整座城市陷入了烟花的海洋。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让简常念瞬间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拉着谢拾安就上了天台。
“拾安,拾安,我们去看烟花。”
...
两个人并肩坐在天台上的水箱旁边,冬日凛冽的风扬起了她们的发。
简常念仰头看着城市上空盛放的焰火,火光照耀着她的脸庞,连瞳仁都被涂成了五颜六色的。
她手里捏了一罐啤酒,是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跟谢拾安求来的,总觉得这样好的节日,不喝点酒如何应景。
“真好看,和我们去年放的一样好看呢。”
谢拾安拿起易拉罐,抿了一口,眼神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常念偏头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不过完年了吗?”
“不了,尤伯杯二月底就开始了,得早点去备战。”
“我还想……”简常念垂下了眼睑。
谢拾安的目光看了过来。
“想什么?”
简常念笑笑。
“没什么。”
谢拾安又把头扭了回去。
“你回家的时候把我给外婆买的礼物也带回去吧,就放在我宿舍里,代我向她问好。”
简常念唇角始终挂着笑容。
天真的、明媚的、无邪又热烈的。
“拾安,你还会回来看看吗?”
“会。”
“拾安,你会想严教练吗?”
“我一直都很想他。”
“拾安,国家队有没有别的小狗,你会忘了旺福吗?”
谢拾安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这叫什么问题,她偏过头去,简常念的眼神逐渐迷离。
果不其然,这人又喝醉了。
她想拿走她手里的易拉罐,简常念却又靠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摇晃着。
“拾安,你回答我呀,你会忘了旺福吗?”
谢拾安清亮的瞳仁里漾着笑意,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不自知的柔软。
“不会。”
“那你会忘了我吗?”
“也不会。”
“那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吗?”
“会。”
简常念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但又难免有些得寸进尺,明明都已经困到不行了,却还在掰着指头数。
“拾安,你今天跟纯儿、丽丽、梁教练、门口保安大爷,还有摆摊的小哥,都说了新年快乐,我的呢,我也要。”
她说着说着,手里的易拉罐掉在了地上,一头就栽了过来。
谢拾安手疾眼快,把掌心垫在了她的脑袋和自己肩膀之间,避免骨头硌疼了她。
她看着简常念轻轻忽闪着的睫毛,唇角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埋怨。
“啊真是的,又让我背你回去。”
简常念第二天早上醒来,是在谢拾安的床上,枕头边上传来她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就翻了个身,却扑了个空。
“拾安……”
简常念倏然惊醒,坐了起来。
屋里空荡荡的。
谢拾安放在墙角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她走了。
这个念头...
冒出来的时候,简常念心里好像空了一块,闷闷的,又酸又涩。
床头柜上放着她家门上的钥匙,底下还压着一张便利贴,她拿起来一看,是谢拾安的笔迹。
“我走了,希望你,每一年,都快乐。”
看着熟悉的字迹,她总算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
在那之后的一年里,她们果真应了梁教练说的那句话: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在各自的赛场里发光发热。
谢拾安初到国家队,就带领中国队斩获了尤伯杯的冠军,在总决赛上,更是2:0大比分击败了金南智,一雪前耻。
那之后,更夸张的是一年三冠,横扫了全球各大赛事,她在羽坛的统治地位无人能撼。
简常念则走着她曾走过的路,从全国大赛到洲际杯,从籍籍无名到亚洲新星,一步一步地,追赶着她。
在忙碌的比赛之余,谢拾安还一边复习着文化课,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清华大学的单招考试,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可以分享喜悦的人,是简常念。
电话打过去,简常念在训练室里哇哇乱叫:“啊啊啊啊拾安你也太厉害了吧!!!清华!是清华大学啊!我做梦想都不敢想!”
谢拾安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些。
简常念乐了一会,又兴冲冲地道。
“拾安,我也有好消息想告诉你。”
“什么?”
“我拿到世青赛的参赛资格了!”
世青赛,仅限19岁以下的青年运动员参加,是世界羽毛球青年比赛中最高规格的赛事,没有之一,可以说是汇聚了全球最顶尖的青年选手,未来能搅动世界羽坛风云的,都在其中,参加世青赛,也是她迈向全世界的第一步。[2]
谢拾安由衷地道:“恭喜你。”
许久不见了,简常念还有点儿忸怩。
“那你能来看我比赛吗?”
谢拾安想了想。
“九月,我要去学校报道了。”
简常念不无失落,但是没让她听出来。
“没事,那……那等我打完,估计你也放国庆节假了,到时候再一起玩。”
“好。”
谢拾安挂掉了电话,回身看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在世青赛决赛那天,重重地拿红笔画了个圈。
***
“从小小的边城走出来的少年,一路奔跑着,呼喊着,一路走一路哭,奔溃过,绝望过,跌倒了又爬起来,踏着前人的路,翻过高山,越过海洋,踉踉跄跄地追寻着自己的理想之花,终于,今夜它绽放在了寒冷的温哥华。”
“让我们祝贺简常念拿到了她自己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世界冠军,祝贺她。”
“世界羽坛的另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少年夺冠那刻,全场沸腾,山呼海啸,鲜花掌声为她而落。
她仰头沐浴在花海里,热泪盈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照片。
照片上的三个人,一如...
从前。
观众席上,有人拉开了横幅。
“简常念,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
镜头往过去一扫,带到了谢拾安和周沐的脸,少年没忍住,弯了弯唇,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