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常念看着断掉的淋浴头欲哭无泪。
谢拾安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躺下,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往过去走。
“谁啊?”
“是我。”
谢拾安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看见她这造型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简常念穿着吊带背心,宽松的运动短裤,手里拿着牙刷牙膏漱口杯,头发上都是洗发水泡沫,脸上也有。
“怎么了?”
“花洒坏掉了,不出水。”
“我下去找公寓管理员。”
谢拾安做势欲出门。
简常念赶忙把路挡住。
“淋浴头被我不小心掰掉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我……我想借你宿舍,先洗个澡,明天再说。”
谢拾安也知道她累一天了,想早点休息,而且现在这幅样子委实不怎么能见人。
她难得起了一点坏心思,揶揄道。
“不是前辈吗?”
简常念扭扭捏捏的,小声叫了一声。
“师姐。”
谢拾安欲关门。
“你去找别人吧。”
“诶,别,拾安,好拾安,这大晚上的你让我去找谁啊,整个国家队,我就和你最熟。”
这话说的谢拾安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微微弯起了唇角,让出了一条路。
“进来吧。”
“沐浴露在架子上你的右手边,你没带毛巾吧?”
简常念茫然摇头,还没来得及去置办呢。
“那就先用我的吧。”
谢拾安取了一条淡蓝色的毛巾给她。
“吹风机在盥洗台下面的篮子里,镜子左边那一排瓶瓶罐罐都是我的护肤品,你洗完澡可以用。”
简常念扫了一眼,林林总总,品类很齐全。
“你……东西好多。”
谢拾安弯了一下唇角。
“没办法,有些都是品牌方送的,现在隔三差五得上一下电...
视,还是要捯饬一下自己,你洗吧,我出去了。”
“好。”
水流冲刷在身上,很温暖。
简常念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等她洗完澡拿起谢拾安的那条淡蓝色毛巾擦头发的时候,鼻间隐隐飘来了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
像是夏日海盐与柠檬。
那么清爽又沁人心脾。
是谢拾安的气味。
她不由自主地又拿起来放在鼻间轻轻闻了闻,浴室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已经很久了诶,你好了吗?”
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的简常念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穿上了衣服。
“好、好了。”
谢拾安看着她走出来,有些狐疑。
“你不吹头发吗?”
“不吹了,很热。”
“会感冒的。”
简常念笑笑。
“没事,我身体好。”
她不想再过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于是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看见了空空如也的另一张床。
“你室友呢?”
“休假回家了。”
简常念心思一动,鼓足了勇气道。
“那……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啊?”
女孩子的咬字很轻快,尾音又有一点点上扬,像是在撒娇。
她站在这里,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脸色还有一点红,含羞带怯。
谢拾安心里软了一下。
算了,这么久没见了。
“把头发吹干才可以。”
两个人并排躺在拥挤的小床上,简常念往她身边蹭了蹭,抱住了她的胳膊。
手臂被柔软的东西压着,谢拾安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的简常念干巴巴的,像只营养不良的瘦弱小猴。
现在的她已经是身材姣好的少女了。
谢拾安尴尬地想把手抽出来。
简常念不放,抬眼看她,眼神有些受伤。
“拾安,我们不能像从前那样好了吗?为什么你老想躲着我?”
谢拾安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说?”
“我到国家队就没见你笑过,和我打的时候,你也没有手下留情。”
“打完我想去找你,你已经走了。”
“晚上还不让我进门。”
简常念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就差掰着指头数了,在她们的友谊里,向来是她坦诚些的。
谢拾安也弯了一下唇角道。
“谁让你一上来就那么礼貌的。”
礼貌到有些生疏。
而且还那么受欢迎。
简常念被噎了一下,小声嘀咕。
“那谁让你答应了陪我过生日,又不回来的。”
那次世锦赛后,离简常念的生日就差一礼拜,当时谢拾安曾答应过她会飞回江城和她一起过成人礼,谁知道后来全英公开赛提前了,她得提前飞去伦敦备战,因此错过了她的生日,当时也曾致电道歉,却没想到,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耿耿于怀着呢。
她难得耍小脾气,谢拾安也没生气,而是翻身在床头柜上摸索着什么。
“你找什么呢?...
”
谢拾安转了回来。
“把手给我。”
简常念愣愣地伸出了右手。
黑暗中,谢拾安弯了一下唇角。
“左手。”
“喔。”
她唯命是从,然后就感觉腕上一凉,被人用一根细红绳牵住了。
简常念把手凑到眼前一看。
“好可爱。”
她属鼠,所以谢拾安买了圆头圆脑的生肖小老鼠手链,还是金色的。
“是纯金的嘛?”
谢拾安无语。
“要不你拿牙咬咬看?”
简常念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不用了,拾安送什么我都喜欢。”
见她喜欢,谢拾安也就放下了心来。
“我本想着下次回江城的时候送给你,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来国家队了,也好。”
“迟到的……生日快乐。”
简常念大大方方地抱住了她,抬头一笑。
“不迟,我今年收了很多礼物,但最喜欢你送的这个。”
“喜欢就好,睡觉吧。”
“晚安。”
“晚安。”
高考前,周沐抽空回了一趟江城市,除了处理一下学籍的事,还去监狱探望了程真。
自从他出事后,周沐被爸爸妈妈送走,两个人已经许久未见了,彼此隔着铁窗对望,相顾无言,都有些陌生。
周沐看着他理着很短的寸头,穿着橘黄色的囚服,戴着手铐脚镣,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程真笑了一下。
“你先说吧。”
“你还好吗?”周沐忍住眼泪,也笑了笑。
“还好,你呢。”
“我也还行。”
程真低头抠着自己指缝上的倒刺,觉得两年不见,她变得更成熟更漂亮了,有些自惭形秽。
她几乎每周都会寄信来,从不间断,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法回应,也不配回应。
周沐学习成绩很好,又快高考了,往后自会前程似锦,没必要和他一个有前科的人纠缠在一起。
程真沉默了一会,艰难开口。
“多亏了你时不时送信来,但往后……我想……没什么必要了,你……”
他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
周沐:“程真,我……我想报H大的法律系。”
程真一下子抬起了头来,有些急切道。
“你怎么会突然想学法律了,你之前不是最喜欢画画和摄影了吗?我一直以为你会当画家或者摄影师。”
周沐苦笑了一下。
“也不算突然吧,自从你……就有这个想法了。”
程真出事后,尽管逼死他父亲的高利贷团伙已经被绳之以法,但他还是因为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期间也曾多次上诉但法院依旧维持了原判,后来他也就心灰意冷了。
在所有人都放弃了的时候,原来还有周沐在替他不值。
曾经爽朗的大男孩又慢慢红了眼眶。
“不,你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了,朋友,热爱的羽毛球,现在我不想你为了我又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做一些自己压根...
不喜欢的事。”
“程真……可是我……”
一朝从游泳冠军沦落到阶下囚,他本来也可以像谢拾安简常念一样站在最高领奖台的。
听他这么说,周沐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真的没办法无动于衷。
少年见她哭了,抬起手想要碰碰她的脸,却意外摸到了冰冷的铁窗。
他颓然地垂下肩膀。
“你走吧,算我求你,不要改志愿,除非,你想要我一辈子做个罪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