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的几个人就在后面,木嘉荣第一时间想要伸手去挡,可耳中听着那风声,终于反应过来根本挡不住,仓促之下,身子急纵而起,才堪堪狼狈闪过。
山石轰隆隆擦着他身边滚过,只是这一瞬间,木嘉荣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能躲得过,他身后的人可躲不过。
...
瘦高个儿就在他身后,他惊叫一声,想学木嘉荣一样拔起身形,可是灵力刚刚一提,天地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当头而下,膝盖便是一软。
巨石眨眼已到近前,带着无数崩裂的碎石,正砸中他胸口。
瘦高个儿脚底一滑,一道鲜血喷在半空,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一样,直坠山崖。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随着他坠下,后面木家的几个人也紧接着被山石扫到,像是滚地葫芦一样,眼看着也要跌倒。
元清杭清啸一声,身子翩然而起,一根银索从他手中白玉黑金扇里急速飞出,卷向前面数人,急喝:“抓住!”
那几个人正吓得魂飞魄散,忽然眼见一条银链飞到眼前,全都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抓的抓,拽的拽。
元清杭抛出的银索加了好几个人的重量,猛地便向下一沉,银索尾端的一个人身体摇晃,带着整个银索飞速急坠。
常媛儿惊叫一声,也被这激流的灵力带得脚下一滑
千钧一发间,她身后闪过一道白色身影。
那人手掌轻轻一托,将她身形稳住,紧接着,一道滔天剑光向前递出,绞住了银索。
一股恐怖的巨力传来,随着他剑尖急挑,银索带着几个人影飞上半空。
元清杭手下银索在空中一抖,卸了那股巨力,手疾眼快,一把捞住最后那人的腰带,硬生生将他定在山脊上。
可是瘦高个儿却终究是落了下去,惨呼悠长,却又忽然戛然而止。
山谷下隐约传来一声熟瓜砸地般的闷响,想必是他的脑袋撞上了凸出来的山石,脑浆迸裂,尸骨破碎。
事发突然,整个过程也不过瞬息之间,几个遇险的人惨白着脸,一个年纪小点的神农谷弟子忽然“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队伍后面的一群人也都呆立在当场,惊魂未定。
商朗从前面的浓雾中折返,望着后面神情呆滞的木嘉荣,大惊:“有人出事了?”
木家那个痛哭的小弟子叫道:“我们三师兄他坠崖了!”
木嘉荣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你们走在前面,山石哪里来的?”
商朗一愣:“我、我没注意。”
一路上,山壁上也有不少摇摇欲坠的山石,不时被惊动而坠落下来,只是大多数是碎石,谁能想到,在他们通过后,竟忽然有这么大的一块巨石落下!
厉轻鸿在他身后探出半边脑袋,小心翼翼道:“我……我刚刚路过那块山石,看到它晃了晃,吓了一跳,赶紧闪开了。”
木嘉荣看着他怯生生的神态,片刻之前,他那冷冷往脖子上划了一下的动作骤然浮上脑海,心头骤然一阵狂跳。
“你看到山石摇晃,就什么也没做?”
厉轻鸿的眼睛里满是惶然:“木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不可以这样血口喷人的……”
商朗愕然看着木嘉荣:“嘉荣,没证据的话,怎么可以乱说?”
木嘉荣又气又急:“他一直恼恨三师兄对他不敬,刚刚还威胁过他!”
商朗茫然地扭头,看向厉轻鸿。
厉轻鸿迎向他的目光,眼圈蓦然红了。
他颤着声音道:“我走在你...
们木家后面,你们说我袖手旁观,不救人。我避嫌走在前面,你们又说我主动害人。天底下,有你们木家这么霸道的么?”
木嘉荣脸色涨红:“我……”
元清杭踏上一步,冷声道:“好了,都打住。你们打算在这山脊上站多久?”
木嘉荣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醒过神来,带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师兄弟,向着元清杭和宁夺深深施了一礼:“多谢二位施以援手。若不是你们……”
他神色惨然,再也说不下去。
若不是后面的元清杭和宁夺当机立断,神勇惊人,他们木家真的有可能五人同进,他一人回来。
宁夺看了他一眼,道:“举手之劳,无需介怀。”
一行人默默上路,终于翻过了这道凶险重重的山脊。
宁夺独自落在最后,经过先前的路段,目光一一掠过旁边的山壁。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在某处停了下来,凝视半晌,神情微冷。
鲟鱼背之后,路途依旧坎坷,但是总算比刚才好了许多。
刚刚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一群年轻人都心情沉重,再没人嬉笑说话。
渴了就取些水囊中的灵泉,饿了就服用些丹药,这样足足走了一天,才又在一处略微平整的半山腰停了下来。
商朗想要张罗着大家一起聚餐,可是木嘉荣却带着自家的人,远远在另一边生起了篝火,并不过来。
元清杭望着四分五裂的众人,目光在厉轻鸿脸上一瞥,平静地道:“是你做的吗?”
这边背着火光,只有他们两个人,元清杭这样忽然发问,厉轻鸿似乎毫不意外,眼神低垂:“若我说我没有,少主哥哥信吗?”
元清杭缓缓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我就信。”
厉轻鸿转头看他:“我若是随手推下大石,后面的人都会有危险。我虽然讨厌那个木家的蠢人,可也不至于叫这么多人陪葬。”
他眼神幽沉:“再说了,少主哥哥你还在后面呢。我难道会不顾你的安危么?”
元清杭默默地看着他,半晌才点点头:“好,知道了。”
厉轻鸿自嘲地笑了笑:“你并没有真的信,对吧?在你心里,我哪有那些外人重要。”
元清杭道:“我当然是信你的,但终究要确认一下。这样别人无端指责你时,我才有底气为你说话。”
远处,宁夺和商朗并肩站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火光下,商朗回过头,向他们这边快速地看了一眼,又冲着宁夺坚定地摇了摇头。
宁夺随着他一起看过来,正遇上元清杭的目光,淡淡颔首。
元清杭在心里叹了口气。
昨晚的济济一堂、把酒言欢似乎已经迅速成了过去,现在萦绕在众人身边的,只剩下隔阂和疏远、猜忌和不安。
吃完干粮,各家弟子都早早支开帐篷歇息下来。
元清杭心事重重,可是厉轻鸿却似乎心情极好,主动搭好了帐篷,动作麻利又轻快。
两人躺下没一会儿,他便爬了起来,冲着元清杭道:“我去方便一下,去去就来。”
外面依旧月朗星稀,他找了块背风的山石,撩开前襟。
刚方便完毕,整好衣衫,忽然身子被人从后面大力...
一推,他整个人踉跄几步,跌到了旁边的一个山洞中。
一个少年身影猱身而进,站在他面前。
正是木嘉荣。
他眼中喷着幽幽暗火;“是你害死了他,对不对?”
厉轻鸿眯起眼睛,看着他略带稚气的面容:“人总是要死的。他这种又蠢又笨的人,早死早超生。”
木嘉荣大怒,手腕一抖,一柄软剑光华闪烁,指向厉轻鸿:“那你是承认了?”
厉轻鸿脸色惊诧:“木小公子可不要乱说。我说他死了活该,又没说是我杀的。”
他口中滴水不漏,可是眼神却满是讥讽。
木嘉荣看在眼里,又气又急,怒道:“你对着他划脖子,我亲眼看见了!”
厉轻鸿手指轻伸,慢慢拨开面前软剑,嘴巴靠近他耳边,声音极轻:“又或许本来该死的是你。”
木嘉荣只觉得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往后急退几步:“你……你什么意思?”
“大石头本来砸的是你啊,木小公子。”厉轻鸿笑容带着掩饰不住的恶意,“你若是不躲开,他又怎么会死?”
木嘉荣体会着他的语意,怔了半晌,几乎无法置信:“你……到底想杀谁?”
厉轻鸿双手一摊:“瞧,你又胡说了。想要减轻内疚,也不必非把罪名往别人身上推。”
木嘉荣怒叫:“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么?”
“男子汉大丈夫?嘻嘻,木小公子又做了什么顶天立地的举动不成?”
他忽然把笑容一收,阴沉沉道:“瞧,我一个外人没对他施加援手,你们说我冷血无情。那现在你就在他后面,你还不是一样闪开了?”
昨晚他还和众人欢声笑语,显得乖巧又温柔,这时忽然露出獠牙,木嘉荣哪里见过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不由得呆在了当场:“你……怎能这样?”
厉轻鸿快意地看着他,恶声恶气道:“木小公子,你既没本事救人,又没一丁点儿侠义血勇,明明是自私又懦弱,居然还有脸来指责别人?!”
木嘉荣被他一通抢白,只觉得又羞又茫然,脸色惨白。
半晌忽然大叫一声,返身冲了出去。
厉轻鸿望着夜色中木嘉荣的背影,嘴角透出一丝鄙夷。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慢悠悠地走出了山洞,向着帐篷走去。
外面漆黑一片,空中的月色照着他脚下的小路,忽然,一道淡淡的灵力威压扑面而来。
一道雪白的人影在对面静静而立,宁夺冷峻的脸庞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