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城主府, 闪身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巷子中只有一个瘦弱的人影。
黑影没看清那人影就当即半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地说∶"大人,属下复命。"
瘦弱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暗淡的月色下,一身将人衬的更加瘦弱的青衣,一张苍白文弱的脸不像是修士, 反倒像是书生。
黑影却连看都没勇气看他一眼。
没有人比他们镇魔塔的魔修更清楚这位大人柔弱的皮囊之下是怎样狠辣的心肠,这些年,敢以他的皮囊看轻他的人, 都死的干干净净了。
青衣人雌雄不辨的声音响起 ∶"打听清楚了?"黑衣人恭敬道∶"都清楚了。"
青衣人∶"哦?那说来听听,我那能爬到镇魔塔第七层的得力下属,是怎么一个个的全进了一个人族城主的水牢?这小小雁城, 还卧虎藏龙不成。"
黑衣人顿时将头垂的更深了,冷汗砸在地上,声音却依旧恭敬道∶"据属下所知,他们之所以屡次下毒失败,全是因为那恶种和鬼女身边有一妖修同门,那妖修鼻子灵敏的紧,他们两次下毒全败在他手上。"
青衣人的声音多了丝好奇∶"妖修?这人族和妖族不是一向看不上彼此吗?那恶种和鬼女的师尊,居然收了个妖修徒弟?"
黑衣人∶"正是如此,而且…青衣人∶"嗯?而且什么?"
黑衣人嘴里发苦,哀叹自己怎么就来了这趟差事。准不知道噬心魔的禁忌。
可他既然打听到了,若是不说的话,只怕下场更惨。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而且, 那妖修, 还是个人妖混血的半妖。"话音落下,半晌无声。黑衣人背后冷汗浸湿了衣裳。噬心魔的禁忌——-混血。
好半晌, 他听到噬心魔声音平静道∶"半妖?那他倒是好运道。"
噬心魔没发怒,他当即松了口气。他听到噬心魔问道∶"他是什么妖?"
黑衣人想着自己探来的消息,毫不犹豫道∶"犬妖!"
噬心魔顿了顿,心里有些嫌兼弃。
犬乃驯化之物,犬族在妖族里地位可并不高,更别说一个犬妖混血了。
他啧了一声,道∶"犬妖,鼻子确实比别的妖族灵敏一些,但我记得那用毒的两兄弟最擅长使无色无味的毒药,别告诉我他们用毒的本事已经差到能被一个半妖随随便便看出来了。"
黑衣人干笑了一声∶"问题 , 就是出在他们用的毒上了。"
噬心魔眯了眯眼∶"他们用了什么毒?"黑衣人沉默了。噬心魔∶"说!"
黑衣人咬咬牙,破釜沉舟一般,道∶"据我所知,他们给人下的是……"巴豆!"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这一刻,噬心魔脸上空白了片刻。他难得不可置信道∶"巴豆?是真?"
黑衣人苦笑。怎么可能有假。
那城主都开始审他们的巴豆是从哪儿来的了,据说还是给人下巴豆的时候人赃并获被抓起来的。
噬心魔久久不曾言语。
黑衣人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大人,咱们要动手救人吗?"
还救人?
噬心魔面无表情道∶"我们镇魔塔没有用巴豆给人下毒的蠢货。"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黑衣人当即道∶"是!"
噬心魔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道∶"七念宗其他人呢?别告诉我那下巴豆的两个蠢货就因为一个半妖就被抓进去了!"
黑衣人连忙道∶"动手的是七念宗师尊,人称寒月仙尊,颇有两分本事,而至于七念宗其他人..
黑衣人声音笃定道∶"七念宗大师姐是个御兽师,在人族御
兽师根本就是不入流的职业,不足为据!恶种不满百岁,这次在雁城根本没动过手,稚嫩得很!鬼女年纪更小,离十七尚且还差一个多月,更不值一提!另还有一个客卿长老,是个炼器师,根本不行!几位大人折在里面,全因为那个师尊罢了!"
不足为据,稚嫩得很,不值一提,根本不行。听起来这一门全靠一个师尊撑起来罢了。怪不得魔君说他们老的老,弱的弱。这都能折里面,果然还是太蠢!
不过他噬心魔能活到今天,靠的可不是脸。鹰搏兔子,尚需全力。万万不可大意。
噬心魔在七念宗几人之间沉思了片刻,决定从七念宗那最小的师妹鬼女入手。其他人或许还有判断错误的可能,但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懂什么。如果七念宗是个木桶的话,那这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短板。
况且.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能活到这么大,他最不惮于利用自己的长处给自己谋取好处的。他可太明白自己这一张脸,对那些年轻女修有多大的杀伤力了。
呵,他总不至于折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噬心魔觉得,自己这把,稳了!
……
连抓了三个团伙作案的变态,虞阙自信心膨胀,也觉得自己这把稳了。
她一大早,没再听到二师兄说有人给她下毒,心里一阵阵失望,连忙跑到七念宗另一个受害者房间,敲了敲门∶"小师兄?你起了没?"
房间里面片刻之后才响起小师兄的声音∶"进来。
虞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她的小师兄正衣衫完整的坐在窗边,还未束发,发丝垂落在肩上。
虞阙一顿,立刻就遗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她蠢蠢欲动的戳了戳系统∶"给我截图保存!"
系统不明所以∶"他衣服穿的好好的,既没露胸肌又没露腹肌的,这有什么可看的?"虞阙看着他那一头垂落的黑发,声音深沉道∶"你不懂!"
系统∶"……"
行,是它一个统不懂人类奇怪的性.癖了。
而虞阙也快不懂自己的性.癖了。
小师兄若是和他洗澡那天,露了胸肌腹肌,那还好说,毕竟食色性也。
可而今小师兄什么都没露,衣衫穿的严严实实,只不过一头黑发未束,玛德,她居然蠢蠢欲动。
她心里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人,身体却依旧诚实的催促着系统赶紧截图。
小师兄往旁边让一让,给她留了个空,让她看楼下。
楼下有一说书人,正在沿街说书。虞阙耳尖的听到了"镇魔塔"三个字。
……镇魔塔在陀蓝寺外落成的那天,第一个镇的就是噬心魔,那噬心魔和其他魔头不一样,其他魔头恶事做尽,是被陀蓝寺的圣僧们金刚怒目关进的镇魔塔,而那噬心魔,则是被圣僧们慈悲之心感化,自愿进入镇魔塔自囚,以身镇压镇魔塔中其他魔头不再为恶,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出来祸害人间!"
说书人话音刚落,便有人质疑道∶"你这老头说得不对吧,魔修不都有魔门管束吗?魔门每次只开五十年,那魔修哪怕再怎么为祸人间,五十年后不回魔门就是个死,还用得着陀蓝寺费这个功夫再弄个镇魔塔?把他们全扔进魔域不行了?"
那人年轻得很,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出来。笑得年轻修士面色通红,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说书人也笑,善意道∶"仙君如此年轻,家中师长未曾说过也情有可原,老朽就斗胆解释解释。。
虞阙听得也竖起了耳朵。
对啊,魔修都被魔门管束着,魔门关闭人间就没有了魔修的踪迹,那镇魔塔震的又是谁?
那说书人开口了。
"魔修自然有魔门管束,那半魔呢?"年轻人满脸迷茫∶"半魔?"
说书人微微笑着∶"人魔混血,妖魔混血,鬼魔混血,血脉不纯,是为半魔,正是因为血脉不纯,魔门也无法管束,于是便给了这些半魔逃脱的机会,魔门关闭之时,依旧为祸人间,这镇魔塔关的,就是半魔。"
年轻人恍然,面红耳赤道∶"受教了。"
虞阙也受教了。
她喃喃道∶"原来这镇魔塔关的都是半魔啊。"晏行舟却轻笑一声,道∶"以前是,现在却未必。"虞阙∶"嗯?"
晏行舟漫不经心道∶"以前噬心魔自囚镇魔塔,镇压一众为恶半魔,之后他在魔族声名远扬,便有人盼着他能和魔君分庭抗礼,不少纯血魔族纷纷投入他麾下,他人在镇魔塔,但在魔域的势力可并不小。"
虞阙想了想,道∶"自囚镇魔塔,那这噬心魔倒也算聪明。"
晏行舟看了她一眼,"聪明?"他还以为她会说那噬心魔身为半魔但是心地善良呢。
虞阙却理所当然道∶"对的,他挺聪明的,看半妖在人族和妖族是个什么待遇,就知道半魔在人族和魔族什么待遇,两边不待见,他在魔门关闭的时候又能留在人族,那必然是人族也忌惮他,魔族也忌惮他,与其夹缝求生,那不如自囚镇魔塔,在人族落个好名声和镇魔塔的管辖权,又打消了魔族的忌惮。"
而且.……她记得原著里这个名为噬心魔的魔还是小师兄的得力属下,那时候镇魔塔就和噬心魔的快乐老家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虞阙有理由怀疑那噬心魔在"自囚"的这段时间,就已经将镇魔塔从囚禁他的东西变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确实聪明。
与其被抓紧去,不如主动自囚,占尽先机。
晏行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你就不觉得,噬心魔自囚的时候,或许只是因为他身为人魔混血,良知尚存吗?"
虞阙诚实道∶"良知尚存的前提是他那个时候打不过人家,若是能打的过人家,你见过一个有良知的老鹰会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吃兔子吗?他或许是有良知的,也或许真的动过自囚以还世间安宁的心,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已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