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皇帝说:“数年以前,那会儿你应当还未出生。”
那善善就更想不出了。
她把面前的叔叔看了又看,小脸都凝重地皱了起来,
皇帝看她一眼,主动道:“朕……我认得你。”
“真哒?!”
“贺兰舟与我提过你。”
“您是贺大人的朋友吗?”善善高兴地说:“您是贺大人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啦!”
皇帝:“……”
梁庸不禁看了小孩一眼。恐怕这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自来熟到皇上身上的人了。
皇帝竟也不恼,反而问:“你与贺兰舟做朋友?”
善善停下了动作。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东西也吃不下了,小脸上满是忧愁:“您不知道,贺大人想做我的后爹呢。”
皇帝心说:他当然知道。
她自顾自地接下:“贺大人是个好人,唉,可是我有爹爹的,我就只有一个娘亲,没法分给他。”
...
“你爹?”
“对呀。”
“你爹不是死了?”
“他没死,他就在京城呢!”善善得意地说:“我今天还求了菩萨,请菩萨帮我找爹爹,菩萨显灵,很快就能找到啦!”
皇帝笑了一下,“求菩萨有什么用?”
善善睁大了眼睛。
他们身在宝相庄严的寺庙,就在神佛的眼皮子底下,便是善善偷偷抱怨过菩萨,也对菩萨深信不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在寺庙里说菩萨不灵验的。
“你求菩萨,倒不如来求我。”
善善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您?”
“你认得贺兰舟,应当也知道他的厉害,我……”皇帝顿了顿,他本想借贺兰舟夸自己,但很快想起自己的宠臣正在追求对面这小姑娘的亲娘,话在喉口翻滚,最后咽回了肚子里。他微微皱眉,说得有些不情不愿:“我不比他差。”
“真的吗?”
“你不信?”皇帝好整以暇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倒是可以提出来。”
善善认真想了想。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孩儿,平日吃喝不愁,娘亲也对她有求必应,唯一不给她的就是爹爹。可她已经求了菩萨,一件事求那么多人,若是惹菩萨生气了可不好。
她想来想去,最后说:“没有了。”
“……”
小孩天真的坦坦荡荡,旁边的大太监大气也不敢出,他被驳了面子,面上却并无怒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接下:“你可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
“这样吗?”善善大方地说:“那就让给他们吧!”
皇帝眼底露出浅淡笑意,没再多说什么。只吩咐下人再端上来点心。
也不是寺庙里的素饼,而是御厨精心制作的糕点,善善吃得更加高兴。
日暮西沉,飞鸟归林,天边霞光万道。
善善也吃饱了,她跳下石凳,书袋里的木头小人咣咣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好吃点心,又想到了石头。
石头哥哥胃口大,素斋没半点油水,夜里肯定会饿。
注意到她的目光,皇帝看了大太监一眼,梁庸替她将剩下的点心也装好。
善善又往书袋里掏了掏,小金鱼的钱袋已经空了,她就从书袋里摸出一个木头雕的小鸟,放在了石桌上。
皇帝垂眼,木头小鸟底部被打磨圆润,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
小姑娘的梨涡深深,笑脸甜甜地道:“叔叔,给你谢礼。”
他眉目莞尔,颔首接下。
又派出一侍卫,把小姑娘送去找娘亲。
他的目光一直追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善善走远了,还不停地回头冲他挥手,模样依依不舍。待人转过一个弯,被林荫遮蔽,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才伸手将那只木头小鸟拿起来。
小鸟被打磨的圆润光滑,不知是手艺不精还是故意,鸟身也是圆圆滚滚。就像刚走远的那个小姑娘一样,模样憨态可掬。
梁庸在一旁道:“许久没见陛下这么放松过了。”
“是吗?”
“这个孩子也是胆大,见到陛下一点也不害怕。”还连吃带拿,一点也不客气。“便是太子殿下也不敢这般放肆。”
皇...
帝道:“小儿无畏。”
“奴才眼拙,皇上看上去是挺喜欢那个孩子?”
皇帝没应,他眉目微垂,把玩着手中那只圆润的木头小鸟,沉思良久,才说:“朕看她也有几分面熟。”
“上次听贺大人提,似乎是住在忠勇伯府。”
“祁家?”他想到什么,“既是祁家人,为何上个学堂还要求到朕这儿?”
“这……奴才不知。”
京中世家盘踞多年,底下不知多少藏污纳垢,皇帝对这些心知肚明,从前也懒得去管那些人家事。但一想到方才那个小孩也被牵连,心中却有些不忍。
梁庸问:“陛下,要派人查查吗?”
“罢了,不抢兰舟的风头。”
片刻后,他又说:“明日叫人送几盘菜过去。”
大太监笑着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