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忠勇伯府灯火通明。
因为善善走丢, 府中所有空闲的人手都被派出去找人,大房父子也亲自出门去找。大夫人派人去将外面的那些人叫回来,回头看见脸色难看的温宜青, 在心中悄悄叹了一口气。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跟在温宜青的身后,随她去找祁夫人。
主院里, 被吓哭的祁晴方止住眼泪, 就见刚还在凶自己的姑母走进来,忙又瑟缩着躲到了老夫人的怀里。
祁夫人将她搂进怀里, “青娘, 我方才听下人说,善姐儿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她既然回来了,你还来做什么?”
温宜青语气硬邦邦地说:“母亲是觉得, 善善已经平安回来, 此事就算是了了?”
祁夫人皱起眉头:“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 被丢在学堂里,她是运气好, 身边跟着石头,路上也遇到了好心人, 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可若是她没这个好运呢?”温宜青冷冰冰地看着躲在大人身后的祁晴, “是不是今日我见到的,便是我家孩子的尸体了?”
“她不是没出事吗?”
“没出事,此事就能当作不算数了?”温宜青直指祁晴:“若有个万一呢?若我的善善出了什么事, 她拿什么来赔?她还能将善善的命赔我吗?!”
祁晴又要被吓哭,带着哭腔说:“姑姑, 我不是故意的, 我, 我……”
三夫人冲上前来,挡在她的面前:“青娘,你好好说话,吓唬孩子做什么?此事难道就是我家晴儿一个人的错吗?”
“是,当然不止。”温宜青冷笑:“不只是她,还有祁晖,是他们二人一起出的主意。”
她回过身:“祁晖呢?把他也叫来!”
“够了!”
祁夫人沉下脸:“青娘,你闹闹腾腾的像是什么话。如今善姐儿已经找回来了,府上所有人都替你找人,已经累了一宿,你还要闹什么?”
温宜青只觉得可笑:“您觉得我是在闹事?”
祁夫人没应声,她与三夫人都面色不虞,心中分明就是这样想。
大夫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她已知今日之事避无可避,便抬手倒了一杯茶水,“青娘,坐下来说吧。”
温宜青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带着安抚,才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她挺直了脊背,像那日初到京城时一样,接受所有人的打量。只是那时无论心中各怀什么心思,所有人面上都是善意。不像此刻,只差将厌烦写在脸上。
她早已看清这些人的面目,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伤心也没有后,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滔天怒意。
陈奶娘也匆匆赶了过来。
她站到自家主子身边,低声飞快地道:“小姐,善姐儿睡下了。”
她那么小的孩子,今日走了那么多的路,早就累的不行,连功课也来不及做,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温宜青轻轻点头。
“既是觉得我在闹事,那就趁今日,我就闹得明明白白,将所有话都说清楚。”她抬眼看向屋中众人,目光直直地看向祁夫人,在愤怒之后,她的脑子奇...
异般的冷静,此前遇到的桩桩件件事情也陈列眼前。她语气平静地问:“若今日丢的是祁晴呢?”
三夫人立刻道:“青娘,你说话归说话,可不要咒我家晴儿。”
温宜青冷笑:“是,祁晴是你的女儿,三嫂尚且知道着急,可善善也是我的女儿,你怎么就好意思说此事就这样算了?”
三夫人脱口而出:“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目光如炬,三夫人张了张口,狼狈地避开了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
温宜青又看向祁夫人:“当初是你们先派人到云城,说我是伯府的女儿,好说歹说,一定要我进京。等我到了京城,您却说无法上族谱,您还说,即便是不上族谱,我也是忠勇伯府的人。这就是您说的一视同仁?”
“好啊。”祁夫人怒极反笑:“我说你今日怎么这般闹腾不休,原是借着善姐儿这件事情给自己出头。”
温宜青轻轻阖上眼。
祁夫人的话响在耳边,“照你这话说的,难道是我们伯府亏欠了你?是,当初你是被调换走,才流落商户,但自从你回府以后,家中何曾亏委屈过你?今日善姐儿走丢了,你大哥侄子亲自出门去寻,此事连官府都惊动了,难道他们还没将你放在心上?”
“大哥与昀哥儿的好意,我自是记在心中。”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
她握紧了扶手,一字一句地重复:“母亲,若今日走丢的是祁晴,催马车回家的是善善呢?”
“……”
“若害了姐妹的人是善善,你也会说此事算了吗?”
“……”
温宜青讽刺一笑。
她的相貌柔美,平日里也温柔小意,从不与人置气,不像三夫人爱闹腾,虽身在伯府,可为人处事低调,遇到事情也从不与人争论,即使与祁夫人有过口角,也从未有过重话。
但此时,她像是什么也不顾了。
三夫人站起身来,还想说点什么,陈奶娘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家小姐的前面。
往前几年,她不知骂过多少媒婆,此时更不客气:“我们小姐来到你们府上,可曾过过一日好日子?做尽了厚颜无耻事,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还道是什么功勋伯爵,名门望族,我呸!便是饥荒灾年,有良心的人家也不会卖儿鬻女,你们伯爵府倒好,见着了贺大人,沈公子,荣华富贵在眼前,亲生的女儿也要称着斤两卖,还不准叫人道一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