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急诊手术包打开,柔软洁白的纱布摆在盘内,银白的各式手术器械发出碰撞的声响,被护士整齐地排列在绿布之上。
确认麻醉情况,张芸的腹部被暴露出来,消毒铺巾,只留下手术区域。
手术室里的钟表滴答,时间飞速流转。
在胎儿大概率发生了呼吸窘迫的情况下,多快一秒钟都可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张芸的身体被锋利的手术刀层层切开,银色的柳叶刀在无影灯的白光下显得格外冰冷,江叙的动作干脆而迅速,加上沈方煜的配合,每个点都踩得精准,甚至都不需要他出声,沈方煜已经替他做好了下一步。
剖腹产不是一个复杂的手术,但当速度被要求到极致,又要同时确保操作的精准时,这台手术就要求术者有着极高的心理素质和手术能力。
江叙的手法极其利落,每一次操作都快而精准,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乳胶手套包裹下的手指亦出了浅浅的汗。
手术室里极其安静,陈崎不知道挑大梁的两位医生是怎么想的,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人速度极快,配合相当默契,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慌乱,然而他的心已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这么多年,就连毕业答辩用英文做汇报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陈崎频频望向胎心监护仪,如同抬眼就能望见正在下落的断头斧,心慌气短,黑沉沉地让人窒息,连他一个小助手都感受到了由于时间紧迫带来的巨大压力,江叙和沈方煜要对抗的压力只会更甚。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沉重,针落可闻的监护手术室里,除了仪器的“滴答”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直到一声婴孩虚弱的哭声划破手术室的空气,皮肤皱巴巴的孩子被江叙抱出来,沈方煜利索地剪断脐带,取出胎盘,开始准备缝合。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整个手术室里紧张的氛围瞬间淡下来些许,大家的脸上都挂上了难以抑制的笑意。
覆盖在脸上的口罩沾了水汽,有点闷,江叙深吸了一口气,扫了眼手术室的时钟,淡淡道:“破纪录了。”
“那也不看看一助是谁。”沈方煜笑着做缝合,“让我给你当助手,你想不破纪录都难。”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卧蚕很明显,江叙的眼睛忽然被晃了晃。
孩子的情况不算太好,但好在手术取出得够快,他的呼吸系统并未完全受损,还能发出哭声。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否是母子连心有所感知,一直处在昏迷中的张芸突然半睁开眼睛。
江叙的余光一直没离开张芸,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苏醒。
“2.1kg,是个女孩儿。”江叙是说给张芸听的,并没有用太复杂的术语,张芸身上还有气管插管,不能发出声音,江叙把孩子抱在张芸面前让她看了一眼,后者眼角突然划过了一滴眼泪。
然而和死神&
#30340;赛跑仍旧没有结束,剖宫产最耗时的部分不是开腹,而是缝合。
新生儿科的医生接过羸弱的孩子,飞快进行着apgar评分,与此同时江叙重新消毒手部,接过沈方煜手里的手术针,继续争分夺秒地进行着缝合,从子宫肌层到皮肤一共七层,他的手速极快,几乎看不清动作只剩残影。
为了更好的救治,沈方煜跟着新生儿科的医生将小婴儿紧急转移到新的抢救室。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推走,张芸垂下眼,眼眶早已通红。
而随着缝合结束,她也再一次以离弦之箭的速度被推向重症监护室。
ICU的医生护士已经在门口等待,看到他们的瞬间,领头的医生眼里顷刻间亮了,“好!太好了!”他忍不住道:“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
他们从江叙的手里接过张芸,飞快开始测试过敏反应,准备血液灌流的管道和仪器。
转瞬间,张芸从急诊病房转到手术室再转到ICU,半只脚晃晃悠悠地悬浮在生死线上。
江叙垂眼望向病床上的女人,她的腿上绑着导尿管,手上挂着抗炎补液的吊瓶,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导管和监控仪探头,□□的腿和胳膊上遍布伤痕。
随着血液灌流的进行,手术室内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沉默地望向监护仪上变动的指标,还有透析液的颜色。
张芸突然动了动嘴。
她已经从昏迷的状态下恢复过来,护士定时为她清理口中的黏液,好在她并没有出现严重的中毒呕吐。
有插管的禁锢,她发不出声音,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懂了她的唇语。
“救救我。”
很多生死线上的患者都对江叙说过这句话,这样的唇语看过太多遍,江叙一眼就能读出来。
江叙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而后他握了握张芸被各种仪器导管占满的,几乎没剩空隙的手,看见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辛苦了,你们去休息吧。”ICU的医生说:“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为了给病人提供更好的护理条件,ICU并不适合同时有很多人,况且江叙已经完成了他的专业领域能做的全部,他点点头,从ICU走出来,脚步一个虚浮,猛然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江老师,你怎么了!”陈崎慌张地看向他,江叙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嘴唇极其苍白,毫无血色。
江叙摇摇头。
他饮食不规律又经常熬夜,胃病是老毛病了,尤其每次精神保持紧张状态,过度聚焦某件事后再放松,就很容易胃疼。
刚刚剖宫产手术对速度的要求极高,又要在追求的速度的同时把控住动作的精度,江叙一直处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就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神经绷成薄薄的一线,对周遭事物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