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江叙在国外的合法配偶的第三天, 沈方煜回到国内,给李亚雷打了一通电话,希望能以八折的价格, 从他那里拿一箱茅台酒。
李总在电话那头听沈方煜说完了酒的用途,呆愣片刻, 骂骂咧咧道:“你和我白月光结婚了还让我帮忙买酒,沈方煜,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这算什么, ”沈方煜听见霍成春熟悉的声音从李亚雷的电话里传出来,“他求婚还是我借的游艇呢。”
沈方煜随口调侃了一句, “你俩怎么在一块儿?”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直截了当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沈方煜神色微妙地看了看手机,半晌, 收到了李亚雷的消息:“不用八折, 给你五折。”
说完, 他还在非常有风度地接了一句:“我不是对你讲义气,我纯粹是怕你钱花完了江叙受委屈。”
沈方煜低下头笑了笑,绕进商场一楼的奢侈品店, 逛了一圈精挑细选, 定了两个女士皮包, 走出商场的时候,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有些疑惑的女声:“你是?”
“杨小姐,”沈方煜对她道:“我是江叙的同事, 我叫沈方煜。”
*
江叙看了眼手机, 晚上十二点, 沈方煜还没回来。
下班的时候, 沈方煜说他有点事,让他回去早点睡觉,不用等他。
因为怀孕疲惫,江叙最近睡得都比较早,可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稍微有点失眠。
先前沈方煜主动把工资卡绑定在了他的手机上,这段时间他隔一阵子就收到一笔大额消费的提醒,要不是知道沈方煜不会乱来,江叙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外面做什么不正经的生意。
正在走神,门外的声响忽然拽回了江叙的注意力。
失眠的人对声音格外敏感,他闭着眼睛,哪怕沈方煜的动作很轻,他依然能听见他进门,换上拖鞋,在客厅找了找什么东西,之后,似乎去了浴室。
然而许久都没有传来花洒的声音。
浴室门隔音不算差,但如果沈方煜在洗澡,应该不至于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江叙有些担心地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磨砂玻璃的浴室门露着光。
刚靠近卫生间,江叙就闻见了厚重到刺鼻的酒气。
他敲了几声门,里面都没有回音,他索性伸手推开浴室门,却看见了厕所前吐得不成样子的沈方煜。
“怎么喝这么多?”江叙眉心微微蹙起。
如果说上回喝红酒是小酌,这次的架势绝对就称得上是酗酒了。
江叙转过身准备去翻医药箱,沈方煜垂在身边的手却蓦地抬起来,轻轻牵住了他。
“没喝醉,”沈方煜神智还算清醒,他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压舌板丢进垃圾桶里,对江叙解释道:“喝太多了,不催吐伤胃,你不用麻烦,我喝酒前吃过解酒药了。”
他松开江叙的手,冲干净厕所,缓缓站起来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拿哗哗的水拍打着脸,一边漱口一边对江叙说:“假我给你请下来了,一共五个月,产前三个月产后两个月,你看行吗?”
江叙愣了愣,望着沈方煜的神色有些发怔。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沈方煜擦干手,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好了要办的事儿。”
“你喝酒是为我的事?”
“不是‘你’的事,是‘我们’的事,”沈方煜把他推出浴室,“等会儿跟你说,我先洗个澡,白酒不好闻,别熏着你和笑笑了。”
身前的门被关上,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江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去冰箱找了半天,翻出了一小罐角落里的蜂蜜。
...
这是他妈前不久给他寄的,说是山里的土蜂蜜,特别天然,就是一定得记得用温水泡,水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
江叙嫌麻烦,一次都没喝过。
他这会儿倒是没嫌麻烦,先是拿热水壶烧了水,在网上搜了冲蜂蜜水的温度,又把沈方煜那些量筒拿来配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兑着凉白开,拿温度计测了测,在终于冲出了一杯温度标准的蜂蜜水。
沈方煜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在那儿捣鼓,前者抱着手站在他身后看了老半天,江叙才发现背后有人。
“大小姐都开始进厨房了,”沈方煜调侃了一句,“这是神仙要下凡啊,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叙“嘁”了一声,“赶紧喝了,你哪那么多话。”
他把蜂蜜水递到沈方煜手里,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回了卧室。
沈方煜进卧室的时候,身上已经几乎闻不到什么酒气了,漱口水大概是让他灌了大半瓶,开口都是冰薄荷的味道。
他又往身上喷了点香水,才躺到江叙身边。
“说让你先睡,你怎么不睡?”沈方煜亲了亲他的侧脸。
江叙不搭他的话茬,“先说请假的事。”
“行,”沈方煜把头靠在他肩上,跟讲故事似的,慢悠悠地从头跟他讲:“你上回跟我说杨蕊和黄斌那件事之后,我就留了杨蕊的电话,给她送了个包,请她吃了顿饭,她一直记得咱俩帮过她,就答应把曹小姐也叫来一起吃了顿饭。”
“送曹小姐的包她没要,她说她念着杨蕊的情,不用破费,我搭着她的线,请曹院长在仙居吃了顿饭,送了一箱茅台,提了提请假的事。”
“这两天,他找我过去,暗示我事情有点眉目了,大概能办,我就又请他吃了顿饭,喝了个半死,都快把他夸成在世华佗当代伯乐了,”他掐了掐眉心,“老狐狸总算是答应了。”
江叙问他:“没别的了?”
曹院长虽然不是完全两袖清风的人,但要用一箱酒一堆奉承就能把人完全说服,还请这么长的假,并不是那么容易。
瞥见江叙不大相信的眼神,沈方煜弯了弯嘴角,“不愧是江教授啊,就是聪明。”
他坐起来,从床头柜的包里翻出几份文件递给江叙。
“我跟曹院长说,我们俩接触到了Kenn提到的那个Z国病人,并且有动手术的打算。”沈方煜说:“还说这个病例复杂,你需要去集中注意力去追踪观察病人的情况,记录孕程各项数据,才能降低手术风险。”
“曹院长他不是妇产科,对我们产科患者的诊疗方式没那么清楚,加上酒喝多了,这个病例上面又确实很关心,我忽悠了两句,又拍着胸脯给他做了保证,他就答应了。”
“你这段时间主要负责带学生就行,可以线上办公,做你除了临床之外的其他工作,哦……还有,曹院长给你分配了点儿网上看诊的任务。”
现在百度乱看病横行,为了避免庸医误导人的不良影响,大多数三甲医院都被分配了任务,要求医生在网上回答病人的问题,有数量要求。
“还有件事你得做个心理准备,”沈方煜说:“这几个月,你的手术费、夜班费、门诊费还有各种补贴肯定是都没有了,你今年的奖金估计也要扣。”
这个江叙也想到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不会白养他。
但这些工资扣下来,江叙能拿到手的钱就屈指可数了。
沈方煜怕江叙心情不好,揶揄了几句,“都说小孩儿是吞金兽,咱家这个还没出生就开始吞了,等长大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吞呢。”
江叙倒是没有不高兴,他翻着沈方煜递给他的文件,指尖一顿,“怎么还有保...
密协议?”
“我提了手术过程要全程保密,患者的隐私也必须保证。”
沈方煜解释道:“曹院长说上头也是这个意思,这手术要是成了皆大欢喜,万一出了问题,艾伯特和S国的前例在先,Kenn又咄咄逼人,国家比我们更需要在手术成功前瞒着这件事,万一泄露出去关注太高,最后失败了后果太严重。”
江叙听了一半,半开玩笑说了句,“有点像以前造原子弹了。”
沈方煜笑了笑,“可不是,不过咱们这难度系数可比造原子弹低多了,”他摸了摸江叙的肚子,“咱们国家以前能把原子弹顺顺利利地造出来,现在你也能把笑笑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被提及,笑笑稍微动了动,在江叙的肚皮表面顶出一个小包,沈方煜顺势伸手跟她碰了碰,“小原子弹,好好长大啊。”
江叙贴上他的手,沈方煜另一只手绕到背后半抱住他,下巴贴在他颈窝上,“曹院长说,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上头的人来联系我们,我提前和你说一声,你得有个心理预期。”
“好。”
“还有,曹院长给我们走特殊通道批了保密级别很高的手术室,在A城市郊那边,仪器配备都很全,等手术组配齐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说抢救组和具体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我们可以推荐,我理了一份名单,大部分都是我对他技术比较了解的熟人,也确定都是不认识你的人,到时候上面也会要求他们签保密协议,应该能信得过。”
“呼吸机氧气面罩之类的一戴,他们大概率也记不住你的长相,你要是担心,再拉个帘子。”
“贝克先生隐私泄露的事情在S国闹得沸沸扬扬的,涉及此事的政府要员据说已经受到严重处罚了,到时候参与手术的助手应该也不会去求证你的身份,只是想发文章手术过程必须得要录像……”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沈方煜“嗯”了一声,安抚道:“往好处想,以后等笑笑长大了,也可以把视频留给她看,告诉她,她就是这样出生的。”
江叙点了点头,“是应该让她学习一下相关的知识,到时候论文也可以拿给她读。”
沈方煜:“……”
倒也不必。
他短暂地为尚未出生的笑笑小朋友默哀了一秒,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贝克先生的采访你看了吗?”
“看了。”
“霸道男总裁为爱生子”的噱头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博眼球,被泄露隐私的贝克先生数次被记者围追堵截,甚至不少S国媒体直接跑到了他的公司,气得贝克先生公开对泄露他私人身份的媒体和政府官员进行了起诉。
在上诉前他勉强接受的最后一次采访里,不堪其扰的贝克先生对着媒体道:“男人生孩子是很危险,但有很多女人生孩子也一样危险,高龄、疾病、生活压力、疲倦的工作节奏这些都会给生产带来危险。”
“在我的妻子切除子宫前,她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好,即使是这样,她也和我一样,愿意冒险孕育我们的孩子。”
“事实上,我只是做了一件世上很多女性都愿意做,并且做过的事,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你们大肆报道的。”
贝克先生面沉似水地讽刺道:“如果你们觉得这值得一提,不如回去采访你们的母亲。”
记者被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尴尬半晌,口不择言地问出了一句,“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您还会想要这套给您带来耻辱的器官吗?”
生死线上走过来的贝克先生连迟疑都没有,听到这句话,连总裁的风度都快消失了,愤怒道:“能够拥有孕育我们爱情结晶的机会,...
我很幸运,我从不觉得这是我的耻辱。”
由于这家媒体的记者实在是太不会说话,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他就直接被贝克先生赶了出去,也因此,贝克先生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他进行采访,把围追堵截他的媒体都告上了法庭。
倒是这家S国小报,靠着贝克先生这一段言辞格外犀利的回答,博得了不少眼球,这段采访甚至传到了国内,在济华妇产科引起过一阵小小的讨论,让贝克先生成为了不少医护眼中的绝世好男人。
看见了别人家的好丈夫,难免就容易生出比较。
据说连吴瑞师兄怀着孕的老婆听说了这件事,都追着他问,如果他能生,会不会愿意替她生孩子。
吴瑞焦头烂额地在科室跟大家伙儿聊起这件事,钟蓝嘴快,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愿意吗?”
吴医生沉默良久,坦白道:“我没有子宫,她也不会真的要我生,我知道如果我哄着她说我愿意,她肯定高兴,但……我也不想骗她。”
吴瑞不是情圣,但他倒是足够真实坦诚。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算我真有子宫,我也做不到生孩子,你别说我,你去问你男朋友,也是一样。”
他不知道钟蓝的性取向,倒是钟蓝听完,过了半天,意味深长地撂下了五个字:“你们男人啊……”
*
“如果可以自由选择一次,作为一个男性,你会想要这套器官吗?”
这个问题,伴随着贝克先生的事件,在Z国引起了一阵沸沸扬扬的讨论。
沈方煜帮江叙掖了掖被子,单手支着头,低头看着他,感慨道:“其实吴师兄的想法才是常态,贝克先生的思想境界确实比较高。”
他说:“不过……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我希望你不会长这套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