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泛起一阵凉意。
回头,见越临两只脚插在水中,波澜不断的水面被他手轻轻一抚变得平滑如镜,他垂头看着镜中的人像,似在细细观摩,安静了片刻,用仅存的一只手缓慢整理发冠。
可他形象实在不太好看,头发好歹理整齐了,脸却脱水干瘪,肤色黧黑,怎么看都是不伦不类的怪物。
“还真是丑啊。”
他轻轻叹了声气,再抬起头,在他两三步外,楚寒今白衣秀净,容貌清冷秀美,与他几乎是天壤之别。
他走到楚寒今身旁:“你在看鱼?”
楚寒今:“不是。”
“那你在看什么?”
“看路。”
“看路?你要去哪里?”
“……”
楚寒今一时不说话了,似乎有些头疼,眉微锁。
越临:“你要找的是一条出山的路?”
楚寒今:“不是。”
越临:“那你……”
楚寒今并未听他说完,便转过了身,沿着水流的方向往前行了。
越临以为他探路,没太上心,找了一支瘦长的树枝当鱼叉叉鱼,手里刚叉到一条时,前面的人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临“嗯?”一声,再四处张望,确定确实找不到了,把鱼叉一丢:“人呢?”
人已经离这里很远了。
楚寒今走上了荒芜的原野。
好像被某种声音呼唤着,不停地往前走。他也会感觉到口渴,便从溪水中掬起一盆,如果饿了,便从树上摘几颗果子吃。
楚寒今的清醒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能意识到自己在找东西,但大部分时间什么都意识不到,只是不停地走。
走了不知道几天几夜,雨水淋湿他的肩膀和衣服,布帛沾水后沉甸甸,而他在泥泞之中跋涉,鞋履沾泥污,走路也变得吃力起来,雨水沿着下颌淌落,将他浓秀的睫毛淋得潮湿不堪。
“嗯……”
楚寒今感觉疲倦了,站在雨幕中。
水珠滚落在秀挺的鼻峰和唇珠,又落到地上。楚寒今拭去了眼睫的雨水,举目四望时,身后响起一截树枝被踩断的动静。
他侧头,树叶后冒出一颗黑色的头。
看到的第一眼,楚寒今眉皱了皱,像还是没习惯看到这么丑的东西。
越临举了一支叶片巨大的观叶鹤望兰,裤脚扎在脚踝,一派轻松自然的打扮。见他对自己皱眉,摸了摸脸,很快笑道:“仙长?”
楚寒今闭目站着,没有说话。
“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我翻遍这座山头都没看见你。”越临将叶子遮到他头顶,“身上也淋这么湿,不冷吗?”
楚寒今唇瓣间溢出的气都是凉的。
越临将叶片更往他头上遮了遮,道:“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跟我说说你去哪儿了。哎,这座山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走了以后我找你好几天,一直找不到。来,跟我来。”
他俩回到了墓穴附近,已用竹子搭建好棚子,木柴架起火堆,把火点了起来。柴火荜拨,脸映成了温暖的橙黄色。
楚寒今坐上石板,袍袖的水沾湿了石面,越临连忙走近拉他的衣服:“既然湿了,为什么不脱下来烤火?来来来——”
他说着,楚寒今扣住他的手,道:“不可。”
“怎么不可?”
“在人面前衣衫不整是为不妥——”脑子里想着这句话,楚寒今却怔了一下,没说出口。
越临:“衣服湿了脱下来晒干不是很正常?这还有什么妥与不妥,难道你从来不脱衣服,也从来不洗澡?”
“……”
“而且,现在山里条件简陋,大家彼此体谅一下。”越临道,“再说,我是男的,又不会占你便宜。”
占便宜二字,让楚寒今轻轻哼了一声,眼眯细了些,分明是嫌弃他用词轻浮。
“来来来,脱嘛。”
越临的手伸了过来,几天不见他不知用的什么方法,两只手已补全。沾了水的衣衫沉重脱,楚寒今蹙起眉,像矜持清贵大少爷出身,想必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便伸手来帮他拉衣襟。
——谁知道这一拉,动作太大,将他衣衫褪去了大半,苍白瘦削的锁骨露出,白皙的胸口也露了好些。
青丝垂到肩颈,莹白的肤色与阴冷山林格格不入,带着微微的粉色,被风吹着,一时间尴尬极了。
楚寒今咬牙,侧头看他。
“这……”越临好笑,“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下手有点重。”边说,把刚褪下的白净内衫又贴回,轻轻拍了拍,“你脱,我不帮倒忙了。”
楚寒今眉间忍耐,抬手将潮湿的外袍褪下,被越临接过去,晾在了竹竿,让风一吹便飘来飘去。
木柴堆上同时烤着一只兔子肉,表皮变成焦酥的深色油厚外皮,纯肉质的香气飘散。越临递去一只兔子腿,问:“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楚寒今:“记不得了。”
“那你姓什么叫什么?”
楚寒今皱眉:“记不得了。”
“你……”
越临留意到他颈侧的单衣内,隐约掩着一道黑色的咒印,方才还没看清楚,此时猜到什么:“你的后颈——”
他二话不说去扒楚寒今单薄的内衫,夹着衣领拉开,楚寒今没想到他这个动作,怔了一下,后颈白皙的肌肤已“哗啦”被拉开,光裸于荒野中。
楚寒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