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侍们出来时, 个个都很狼狈。
他们身上溅满不明液体,黑雨水在衣服上侵蚀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狼狈不仅体现在身体上,还有精神上的。
他们疲惫地站在树林外的出口处, 像是被打蔫了的花枝。
野南望仿佛没看到他们的颓丧, 只看到他们带出来的花,不住地点头。
尤其是看到宁宿也带出来一株繁茂的花后,他温和地站到宁宿面前, 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有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暮气沉沉的笑, “我就知道,你很优秀,做的很棒。”
宁宿:“那有奖励吗?”
野南望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奖励?”
宁宿:“可以来一份全肉套餐宵夜吗?”
“……”
野南望:“花侍要保持身体的纯净性, 少吃肉多喝圣水。”
虽是这么说着, 可能是宁宿的表现实在让他开心,回去洗漱后, 就有人给宁宿送来他想吃的全肉套餐。
宁宿给两个小孩一人一个大鸡腿, 让他们在房间啃, 自己抱着一盘牛肉干,拉开木门, 看到茶室里没人,宁长风又没有出来的打算,才抱着牛肉在茶室坐下, 拉开外门。
院子里每一套房间的茶室都面向中心湖, 房门推开, 围着湖泊的六套房茶室里的玩家, 就可以直接交流。
傍晚在后面沼泽死的玩家是他们院的, 就是那个白发原生世界花奴的室友。
他们一起努力,把那个花侍从沼泽里拉出来,但是只拉出半个。
那半身也在他们面前被腐化,变成一滩尸水流入了沼泽里。
虽然他们依然没能救下他,但他们的努力被白发花奴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他愿意跟他们说话了,此时他也拉开了茶室的门。
祝双双洗漱后还是惊魂未定,“那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白发花侍说:“那个地方叫黑泽。”
名字倒是很符合,地如其名。
“也叫孕神之地,神眠之地,是只有圣女和花侍才能进去的神圣之地。”
“……”
那种污秽之地,也叫神眠之地,那这神仙也不是什么干净的神吧。
和花神这个名字严重不符。
但是玩家们不敢说,他们知道这里的人对花神的信仰有多疯狂,系统也提示他们,要尊重芙仁郡的信仰。
有没找到花的玩家问他:“我们不能白天去找花吗?”
从黑泽出来时,野南望对找到花的花侍和颜悦色,对没找到花的花侍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语气沉沉的叮嘱,让没找到花的几个玩家很不安。
“明天晚上你们继续来找,选不到合适的花,是不可能见到花神的。”
他们今晚发现了,天一黑里面就有沉睡的怪物苏醒,从太阳落山到天黑这之间的时间太短了,不够他们向沼泽更深处寻找。
白发花侍说:“不行,神眠之地的花只会在天暗的时候冒出,阳光太烈的时候祂们不会出来。”
“……”
果然不是什么阳间花。
有花的玩家看着身边诡异的花也并不轻松。
他们从黑泽把花带回来后,野南望也没告诉他们具体要怎么养,就跟他们说,选个盆种好,先熟悉熟悉看看。
他们都意识到这花很重要,就放在身边随时观察着。
宁宿坐在茶室,慢悠悠地嚼着牛肉干,听他们说话。
他只是听着,并不插话,他的花已经找到了,还有两个小劳力帮他养花。
这里有漂亮的房子,还有好吃的,因而他并不着急,一副悠闲的姿态,幸福的表情。
看得人实在……不理解,又心里极度心里不平衡。
怎么有人能在一个五级恐怖副本,这么悠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异国度假了呢。
戴冬:“今晚就这样吧,没找到花的明天不要犹豫,快点进沼泽找。”
“找到花的也建议去看看,寻找花神线索,能帮忙也帮一下。”
宁宿:“唔!”
抱着盘子站起来,把茶室的门关上。
他本要立即回房,抬头看到对面宁长风的房间,想了一下走过去,“兄弟,你最近在忙什么?”
过了一会儿,宁长风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我在让自己爱上我们伟大的花神。”
宁宿:“。”
他在门前站了几秒,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开前,他说:“不用故意阻断,如果有一天,我们面临一生一死的结局,都不用犹豫和纠结,各自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拼吧。”
正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尝试信仰花神的宁长风睁开眼。
“嗯。”他应下了。
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但最重要的一定是自己的命,我们当然要为了彼此的存活而拼命。”
这是游戏基地所有玩家的共识。
宁宿“唔”了一声,将最后一条牛肉干放到口中,眯了眯眼回去了。
吱吱是祝双双通过师天姝召唤出来的,召唤有时间限制,从黑泽出来前他就离开了,而鬼生和曼曼是宁宿的“技能武器”,只要系统不限制玩家的技能,他们就一直在。
要是极少数世界里,系统限制,那,宁宿也能以另一种方式把他们带在身边,就和把他们从副本里带出来一样。
此时,两个吃饱的小孩,正蹲在一起看那株从黑泽中带出来的花。
曼曼:“副本里真的什么都有。”
鬼生:“嗯!”
他补充了一句:“不要钱。”
宁宿很欣慰,鬼生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刻的思想了。
这花的重点就是不要钱。
基地那一小束花竟然要200积分,到黑泽免费找不香吗。
至于说,这花的颜色不够明亮,宁宿反而觉得有另一种可爱,说不定两个小孩也这么觉得。
宁宿问:“好看吗?”
鬼生:“可爱。”
曼曼也遵从内心地说:“好看,比小女孩好看。”
她觉得,她给妈妈的种子,如果发芽长大,应该就会长成这个样子。
宁宿:“那你们要好好照顾好它,说不定我们还能带出去卖钱。”
鬼生郑重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曼曼叹了口气。
屋子里溪流两边,各有一个木榻。
宁宿睡在右边,两个小孩睡在左边。
入睡前,曼曼问:“妈妈,你见到爸爸了吗?”
鬼生:“爸爸?”
窗外湖光与月光交融在一起,静谧柔和。
在鬼小孩脸上半边脸上渡了一层光,让他的阴阳脸更加明显,脸上的疑惑也很清楚。
在他孤独有限的时间里,并没有爸爸的概念。
曼曼跟他解释,“爸爸就是要跟妈妈在一起的人,然后家就完整了。”
鬼生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有些期待地看向宁宿。
宁宿摇摇头,睡前迷迷糊糊地问:“爸爸是怎么样的?”
小女孩也说不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非常强大,无所不在又很少出现。”
宁宿“唔”了一声,挠了挠胳膊睡着了。
这一晚宁宿睡的很香,他做了一个绮丽的梦。
梦里,无边的黑与浓烈的红冲击融合,一个人从黑与红中诞生。
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宁宿模模糊糊意识到,这是末日来临时,他从异变中醒来,获得异能时的感觉。
让他非常安心的感觉,像是再一次诞生,从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撞击的声音,像是在砸墙,又像是在撞地面。
“嘭!——”
“嘭嘭!——”
“嘭嘭嘭!——”
梦境太美好了,宁宿不愿意醒,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
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他那盆花正好好地待在溪流里,两个小孩出去了。
他拉开门,见两个小孩正并排跪坐在茶几一边,一起盯着跪坐在另一边的人。
宁长风穿着一身白衣,暗黑的宽腰带勾勒一圈红色符文,束住他劲瘦的腰,抻出他平且直的肩膀。
他长长的头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时,那种妖艳的感觉就不在了,修长的手指抚着青色瓷杯,奇怪地变成了仙风道骨的感觉。
鬼主曼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简单。”
宁长风:“你们也不简单。”
曼曼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但鬼生认真地,“嗯!”
宁宿:“。”
和他们茶室里的“和谐淡然”不一样,宁宿出来才发现,外面很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玩家们聚集在戴冬他们的房间。
宁宿走过去时,见他们面色凝重,僵硬地看着房间里的花。
和戴冬住在同一个房间的,是同在鸿羽社团的一个女玩家,叫蒋樱。
让几个玩家震惊又凝重的,就是她从黑泽里找出来的花。
她的花是肤色的,在他们昨晚傍晚带回来的花中,算是颜色最轻的,昨晚见时,上面的花有点像一把香蕉,由小小的几个肤色花芽组成。
而此时,那个花长成了一只手。
活生生的人的手,真实到手上的伤痕还在,只是肤色泛着灰紫。
此时那只手正在用力伸直,像是一只死尸的手,狰狞地想要抓住什么。
灰黑色的指甲里有细碎的血肉,它确实抓住了什么。
宁宿转头看到蒋英脸色苍白,胳膊上缠了厚厚的白布,隐隐有血渗出来。
她又惊又气,“这是什么鬼东西!”
苏往生说:“我的也变异了。”
他们院里十二个花侍,其中八个玩家,四个原生世界花侍,昨晚死了一个原生世界花侍,一共有六个玩家,一个原生世界花侍带回花。
第一天的表现比其他院子里好很多。
此时,除了宁长风的,六盆花都摆在凉亭里。
除了那个长成尸手的,苏往生那个深蓝色的花,一夜过去在花蕊中长出了两颗带小气孔的眼珠,正诡戾地转动着。
还有住在一起很沉默的玩家中的一个,他的花心是红色的,从翠绿色的叶片中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舌头正粘稠的液体汇成一条,不断向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