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 ‘迦伦’瞄准的目标,就不是‘毁灭邪神’。
因为早在数月之前,管理员就曾告诉过他一个消息: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最古老、最强大也最蒙昧的邪神。那是属于‘泰恩’的原初混乱, 是个极其棘手的大问题, 以至于在无静钟楼祂甚至有自己的登记档案, 记录名称非常简单:‘泰恩之子’。
‘泰恩之子’, 多么意味深长的名字。
雷哲不认为无静钟楼会胡乱取名——那么,这个名字的存在就证明了,从这拯救了无数世界的组织所处的高度来看,‘泰恩世界’的子裔并非生存其中的秩序种族,而是这只邪神。
“它所在的位置太敏感了,我去看过。”当时的管理员摇头道,“我必须待在天外,无法插手其中。”
“敏感?”当时的雷哲有些疑惑的问他,“怎么说?”
管理员想了想,比划道:“你知道生命的怎样被孕育出来的吗?——对它来说,泰恩的主物质界就是它的胎膜……”
雷哲瞳孔微动, 他意识到了这之中的危险性。
“……如果我去动手,那就是一场剖腹产, 因为现在的我是‘外来者’,只要轻轻一碰, 就会对整个泰恩都造成不可扭转的巨大伤害。”管理员说。
“但你们不同, 你们深入其中,在那个美丽且病根深种的世界里,你们可以调动属于泰恩本身的力量, 从内里攻击它……只要有那么一个可以承载那份力量的个体作为‘免疫细胞’, 它就不再会被认为是‘子裔’, 而是‘寄生物’。”
“在无静钟楼,它还有个未曾启用的名字,叫‘泰恩之暗’。”管理员郑重的道。在他说话时,雷哲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在注视自己。
“集|合七城的力量剖除它,让它力量中纯粹的那部分返还给泰恩,邪化的那部分则被抽离出来,承载于某个有形的个体上,这就是我们唯一能选择的出路。”
然后呢?那个有形的个体会如何?是死还是干脆烟消云散?
雷哲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个体都有资格成为那个承担者,即使这个过程可能不算漫长,只需要那个承担者支撑到7092年的12月,支撑到这世间历史在无形中开辟新篇章、拥有继往开来的新可能的那一刻。
他应该询问管理员“那么,泰恩世界都有哪些人有资格成为这个承担者?”也应该先搞明白“承担者会变成什么样?被那样强大的邪化之力灌输的话,自己也会变成邪神吧?”
但他没有询问这些问题。
那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管理员写满了一肚子腹稿的注视前,他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么,”他说,“它在哪儿?”
………………
…………
……
-
‘迦伦’平静的注视毁灭邪神。
在他身边,漆黑浓雾渐渐弥漫开来,悄然将他整个人淹没进去。
但与此同时,他强大的气势却散发了出来,一种力量正在扩散,以他为中心的扩散。
因此,整个‘罗斯林城’上空都凝聚起了庞大的压抑感。
“你知道吗?”他说,“除它本身的使徒外,黑暗领域,其实不允许升华期以上的个体进入。”
而邪神天然就是升华后的生命,‘迦伦’本身更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活着度过了升华期的‘猎杀者’。
男人从那万千眼目中抽离自己的目光,他轻缓的后退,微笑着后退。
“因为一个人……”他轻声道,“……不会允许另一个成人,活在自己身体里。”
‘砰’‘轰隆!!’
数十道‘血管’纽合成的鞭索重重甩下,聚拢在一起的贤者之石如捧花似的流星锤一般,砸在漆黑雾气之中,炸出矮楼似的发光玫瑰花丛。
不规则的爆破波纹被某种意志束缚在了一定范围内,就像血红的颜料被灌入模具,形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你急了?”‘迦伦’的声音回荡在四面八方,他朗声大笑:“你急了!因为你知道它的存在……你知道,它就在这里,它就是——‘黑暗领域’!!”
‘嗡——’
不计其数的赤红星辰自毁灭邪神背后弹射而出,撞向祂亲手布下的漆黑屏障。
可它无动于衷。
‘它’无动于衷。
那无星无月的天空渐渐弥合起来,翠玉塔奥术协会的人知道当代‘牺牲之月’对他们的示意绝非是让他们进来找死——‘牺牲’这词儿,总得换来点意义与价值?
于是,他们沉默的拉升银月符文球,看着那道在海面的‘镜像’上被撕开的空间裂缝悄然合拢。
符文球里的奥术议会议员扫视了一圈周围——很好,入目之处,除‘怜悯之城’外的所有城市或使者都在这儿,只是有的光明正大飘在天上、有的刚刚暗搓搓从海面或断崖下探出头来。
好家伙,在这世道上混,谁还能没点儿敏锐嗅觉了?
就连离去的‘怜悯之城’代表者,都是带着对他们怀有好意的几个势力的馈赠,正在飞快赶回雷斯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