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衾上撑起一蓬高高的伞, 颜婧儿只瞥了一眼,便心肝胆颤。
床榻内光线幽暗,还带着一夜未曾散去的闷热空气。此时此刻, 闷热的空气变得暧昧起来, 且四处流窜。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 安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
颜婧儿都不敢去看他眼睛, 但她知道,他就在看自己,视线赤.裸且灼热。
“婧儿, ”少顷, 他猛地将他拉入怀中, 在耳畔轻声道:“我知道了。”
颜婧儿心跳加快,闻着他胸膛熟悉的松木香味,脑袋有片刻愣怔,嗡声问:“什么?”
“我知道,”他抚顺她发丝, 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的婧儿长大了。”
然后, 也不等她想明白这句话是何意,他便稍稍用力一转, 侧身压下来。
一同压下的,还有那滚烫的唇瓣。
他气息灼热, 烫得颜婧儿晕乎乎的, 本就刚睡醒的迟钝意识在这一刻越发朦胧晦暗,最后索性闭上眼睛。
这一个早晨的变化略微有些诡异。
如何就突然发展成了两人同塌醒来的样子?
她记得此前的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有些生疏来着。
她还记得她暗暗生气时, 他分明是纵容却又无可奈何来着。
而今天, 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亲吻的动作轻柔而强势,是一种不可回避和拒绝但又理所当然的姿态。
模模糊糊中,颜婧儿双臂不自觉地勾上他脖颈,也不知是他唇舌太过霸道,还是床内空气本就稀薄,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缺水的鱼,她快窒息了。
浓郁且更加粗重的喘气声在昏暗帷幔内响起,纠缠、交织,听得人面红耳赤。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景尘稍稍松退开些许,抵着她额头缓了缓,问她:“婧儿身子好些了?”
颜婧儿闭着眼,大口呼吸,仿佛连话都要说不出来,好半晌才嗯了声。
“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去哪?”
“去了便知。”
说完,他的唇又压下来,与适才的急切相比,这会儿倒是如蜻蜓点水似的,一嘬一嘬的,带着无限怜爱。
颜婧儿缓缓睁开眼,撞入的便是这么一双迷人的眼眸。
深邃、缱绻、充满柔情。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他起了情.欲的缘故,他狭长的眼尾略红,带着点破碎的脆弱感,显得此时的目光格外深情。
颜婧儿顿时心软了,悄悄将自己憋的那股劲放下,勾着他脖颈,温柔回应。
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以往两人亲吻,向来都是急切、凶猛的,即便有时顾景尘轻柔,也是带着强势的一面。
像今日这般,小心翼翼、连绵细腻的亲吻,还是第一次。
他的舌轻搅着她的,嘬吸、勾绕,温热的鼻吸洒在她的脸上。谁也没有闭上眼睛,就这么静默地、缠绵地看着彼此。
气氛太好,不知不觉,两人都沉...
醉其中。
外头的霞光不知何时升起,透过窗楹溜了些进来,照在缠枝百花床帘上,而床帘下压着两双鞋履。
清晨的时光静谧,只听得床帐内如泣如诉的声音。
..
吃过早饭,拂夏又端了碗汤药过来,颜婧儿坐在椅子上蹙眉。
顾景尘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本书卷。
半晌,从书卷里抬起头来:“怕苦?”
颜婧儿微红着脸,稍稍别过,她哪里是怕苦,而是觉得这股药味太冲,光闻道气味就令她作呕。
再说了,这会儿丫鬟和嬷嬷进来,她有些羞臊。
彼时两人在屋子里忘情地缠绵时,也不知香蓉那丫头听了多少去。昨夜是她守夜,早上那会儿又安静,内室里的动静肯定瞒不过她。
搞得现在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促狭,尤其是甄嬷嬷,适才给她盛粥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她都要臊死了,可顾景尘倒好,起床了都没打算回百辉堂去。还吩咐人去取他衣裳来,就在她屋子里洗漱更衣。
这会儿吃完早饭了也还没走。
突然想起什么,颜婧儿问:“大人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何时去?”
“不急,”他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说道:“等你喝完药再去不迟。”
“......”
颜婧儿慢吞吞接过药碗,憋着呼吸,小口小口地喝。
那厢,拂夏在里头收拾床榻,突然咋咋呼呼地“咦”了声。
甄嬷嬷听见了,问道:“怎么了?”
“嬷嬷,这褥子有些奇怪的味呢,还湿漉漉的。”拂夏狐疑且小声地说:“瞧着也不像汗水啊。”
她声音虽压低了些,但此时屋内安静,任谁都能听见。颜婧儿差点憋不住要喷出来,努力咽下去后,又惹得一阵咳嗽。
顾景尘:“......”
那厢甄嬷嬷剜了眼里头,赶紧走进内室,也不知嘀嘀咕咕跟拂夏说了什么,片刻后,拂夏红着脸走出来,怀里抱着脏了的床单被罩。
颜婧儿脸颊也红透了。
还是甄嬷嬷体谅她,见她喝完了药,赶紧将丫鬟门带出去,又将屋门关上,颜婧儿这才好了些。
她抬眼去看顾景尘,那人却若无其事地端坐着,唇角含着点愉悦的笑。
仿佛之前拉着她的手做那种事的人不是他似的。
想起当时的画面,也不知顾景尘从哪里得知的法子,居然...居然要她那样做。
顿时,颜婧儿连自己的手都不敢正视了。
.
顾景尘要带她去的地方也不是别处,就在相府的东苑。
且就是东苑的祠堂。
站在门口,颜婧儿都有些迟疑。这个地方其实她并不好奇,但也知道这里头估计有什么重要且隐秘的东西。
头一回这般靠近,心里居然还有点忐忑。
“大人为何带我来此处?”她问。
顾景尘伸手牵她,边上台阶边说道:“有些事想说与你知晓。”
颜婧儿心头猛地一跳,跟着他往前,等小厮将门打开时,里头冷森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打了个寒颤。
“冷?”顾景尘帮她紧了紧斗篷。
颜婧儿摇头,其实并不冷,经过昨夜她身子好了大半,且出门前嬷嬷给她穿了许多,还塞了...
个袖炉给她拿着。
她视线往祠堂里扫了遍,眉头渐渐蹙起,顾府的祠堂跟旁人家的祠堂不一样。
就譬如颜婧儿自己家里的祠堂,里头都是供奉了许多祖宗牌位,而顾府的祠堂里头却冷清空荡。
待小厮点了烛火后,里头总算明亮了些。
颜婧儿这才看清楚高台帷幕下放着的一块牌位,上头写着个名字——“蔺知仲”。
是“蔺”姓,而不是“顾”,显然这位已故之人并非顾家祖辈。
而且,“蔺知仲”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顾景尘缓缓转头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神色,从她眼中看到些疑惑。
他解释道:“此乃前丞相蔺大人的牌位。”
颜婧儿蓦地一震,难怪她觉得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顿时,心里如浓雾似的游走,有些东西在即将触碰真相时,浓雾却又隐隐约约遮掩。
“蔺大人是我的恩师。”顾景尘语气平和道。
颜婧儿静静听着:“所以....大人相助的襄州蔺家也与蔺丞相有关?”
顾景尘点头:“襄州蔺家正是恩师的家眷和蔺家族人。”
“这里头冷,”他握着颜婧儿的手捏了捏,说道:“你大病初愈不宜久待,我们先出去。”
两人沿着祠堂的回廊走,边走,顾景尘边缓缓道:“十四岁时,我曾在国子监上学,彼时与慕容祁在南城湖畔的别院里吟诗作赋,也正是那时遇见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