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写文书,估计明天和后天都写不完。
但月神大人的命令,他不敢不服从,只能带着卡尔和另外几个男仆拼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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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完戏的叶舟一身轻松,他现在还不急着跟领主做生意——装神弄鬼的时候做生意,太容易让人起疑了,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意识到,神跟人做生意?交换东西?神吃错药了?
毕竟这里的神靠的都是明抢。
红发男人凯恩就跟冯玲说过这里的神话故事,月神是所有神明里最宽容的。
但叶舟听完冯玲转述的故事,完全没明白月神宽容在哪儿。
因为这位月神除了不杀人,该干的坏事祂一样没少干,心情的时候就不说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让人间地动山摇,唤起狂风骤雨。
谁得罪了祂,祂就要把人抓起来,关上一千年,这人要受一千年的折磨。
神要人间的东西,如果人不给,神就自己抢,抢完人类还要自我反省——我们怎么这么吝啬,这么狭隘,这么过分,竟然不把神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所以神跟人交换,绝对是崩神设。
叶舟的计划是先给他们一根萝卜,就吊在他们眼前,让他们永远吃不到又永远追逐。
然后再让领主主动掏东西。
原本叶舟还有些担心,他需要一个发言人,熟悉这片大陆的规则,又能明白他的意思,挖空心思为他提供好处,去坑领主,就像草儿娘那样的人。
草儿娘在大梁朝给他提供了太多好处,叶舟希望在这里也能遇到第二个草儿娘。
至于这个人是好是坏,是忠是奸,都不重要,只要能让叶舟达成目的。
回到树林里的叶舟冲邹鸣说:“我觉得那个叫科特的人不错。”
邹鸣皱起眉头:“不错?他只是个投机者。”
叶舟拍了拍邹鸣的肩膀:“不要这样想,只要他有用就行了。”
如果他真的十恶不赦,叶舟并不吝啬一颗子弹,但如果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不去管他就行了。
“我要出去一趟。”邹鸣突然说。
叶舟“啊”了一声:“你不去支帐篷?”
邹鸣看了叶舟一眼:“你不喜欢住帐篷。”
“我不喜欢也没办法啊。”叶舟叹气道,“刚刚我实在说不出我要去木屋休息的话,里头还有个伤员,还是我打伤的。”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开枪有错,更不觉得内疚羞愧,可开枪的人和受伤的人同处一室?怎么想都觉得受不了。
至于把人赶出木屋,那就更奇怪了。
“那就让他们把他搬下山。”邹鸣对伤员的命半点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在下山的路上死于颠簸他也不在意,平淡道,“在山上他也是等死。”
说完邹鸣就朝着木屋的方向走了过去。
叶舟连忙追过去,他抓住了邹鸣的手臂,叠声说:“算了算了。”
“真别去。”叶舟,“我想到我要躺在被我开枪打伤的人睡过的床上,我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叶舟又说:“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想让我睡得...
好,但我觉得我过去,会睡得更差。”
“今晚我多喷点花露水就行。”叶舟说。
他没说假话,也不是客气,跟邹鸣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自觉和邹鸣已经是感情深厚的朋友了,邹鸣这个人不爱说话,可他会很认真的倾听,并且把他的需求记在心上。
叶舟觉得邹鸣心里有一杆秤,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说。
简而言之,邹鸣在叶舟心里,就是一个温柔沉默,又能干利落的人。
能做的,邹鸣就不会说。
换言之就是有点轴,认定了什么就坚定的走下去,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哪怕撞得头破血流,撞得没命,都要继续走。
因为这就是他选择的路,他不会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叶舟欣赏这样的性格,也喜欢拥有这样性格的人。
他一直都这样,对于朋友,他总是越看越顺眼,对方身上的优点会被他放大,缺点则会被他忽略,他自己不是完人,也就不会要求别人是完人。
对着邹鸣,叶舟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绝不委婉。
“我是这么想的。”叶舟拉邹鸣拽了回去,让对方坐在石头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来,他递了一瓶水给邹鸣,邹鸣接过后叶舟才说,“还是跟他们保持距离比较好,人跟人之间的距离一旦近了,就会得寸进尺。”
邹鸣愣了愣,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瓶。
叶舟没发现邹鸣的异样,继续说:“所以没必要为了住的好点,就把我好不容易搞出来的月神身份搞崩,现在受点苦没什么,现在吃苦,都是为了之后的甜头。”
邹鸣:“我知道你的意思。”
叶舟松了口气:“那就好。”
叶舟看向天边的月亮,他笑了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月神的话,他看到我假冒他,会不会气得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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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挨打!也没被抓起来!
伊拉缩在奴隶当中,他们原本都跑了,结果发现管事们并没有抓他们后就又跑了回来——逃跑是件难事,毕竟周围没有村庄,就算有,他们也不敢进村,一旦被发现是逃奴,他们就会被抓起来吊死。
伊拉看着其他人回去后也没挨打,就也悄悄的回来了。
有些逃得远了的奴隶没回来,伊拉回来以后一直在后悔,或许他不该回来,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自由了,但过一会儿他又不后悔,毕竟谁知道那些逃奴会不会死在野兽嘴里,又或者死在某个陷阱里?
他只是想活着,反正逃走和留下,危险都是一样的。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索姆神色复杂地看着这群奴隶们,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悲凉,自言自语道:“明明可以自由,还要自己回来,你们是不是天生就贱啊?”
奴隶们没有回答他,他们也不觉得索姆在骂他们。
毕竟奴隶就是低贱的,他们从没觉得自己高贵过。
索姆看着奴隶们慌张的面孔,他不明白,是这些奴隶天生就贱,还是成为奴隶后才变贱的?
他如果是奴隶,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想到那一天,索姆现在就觉得痛苦。
不过奴隶们不在乎,他们还在庆幸自己可能...
不会受罚。
伊拉小声跟旁边的女奴说:“月神大人刚刚又来了!”
女奴也向往地说:“如果我们是自由民就好了,刚刚也能看到月神大人。”
“不知道月神大人长什么样,一定很俊美!肯定是最漂亮的男人!”
伊拉也点头:“不知道月神大人会在这里待多久。”
奴隶们都认为,是因为月神大人来了,所以他们即便吃了领主的面包也没有受罚挨打。
他们坐在草地上,今天也不用干活,管事们没有来催促他们,也没有鞭打他们,偶尔过来也是神色匆匆,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办,奴隶们也不好奇。
大人物们总是很忙。
小小的管事对奴隶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大人物了。
就在奴隶们看着太阳升到头顶,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饭的时候,一名男仆带着一卷羊皮纸走了过来。
“我念到名字的都站起来。”男仆板着脸,看样子很急,他展开羊皮纸,甚至什么都没解释,就开始念起了名字:“塔希尔!”
奴隶们一脸茫然——奴隶是没有名字的。
伊拉能有名字,是因为他幼年时期有个还算“受宠”的母亲。
其他奴隶只有代号,比如大鼻子,有痣的那个,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也都是花草石头。
正经的,如塔希尔这样的名字是没有的。
可奴隶们不敢发问,男仆念了好几次,实在没有耐心了,只能说:“我念一个名字,你们想要这个名字的人就站起来。”
男仆又念了一次。
这次还是没人站起来,男仆只能指向前面的一个男奴:“你,站起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塔希尔。”
奴隶连忙站起来,他害怕极了,头上都是汗水,脸色苍白,双腿一直在打颤。
男仆却没有再看他,又是继续念名字,继续点人。
他一共念了十六个名字,十四个男名,两个女名。
念完以后,男仆一脸不甘愿地说:“从现在开始,领主赐予你们自由民的身份,你们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可以领到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当然,土地的税得按时交给领主。”
男仆继续说:“你们应该感到幸运,如果不是领……月神大人,你们这样肮脏的虫子应该永远当奴隶!”
男仆嫌恶地看着奴隶们,有些无法忍受这些“野兽”竟然要成为和他一样的自由民了。
然而奴隶们却并没有欢呼雀跃,他们迷茫的看着男仆,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自由民?
他们没当过自由民啊!
以前没希望的时候他们把成为自由民当希望,认为成为了自由民就能获得幸福。
可现在,他们真的能当自由民了,又开始前所未有的恐惧起来。
他们生来就是奴隶,只知道怎么当奴隶,不知道怎么当自由民。
就在这个时候,伊拉突然从人群中站站起来,他冲着男仆喊道:“我有名字,我叫伊拉!我要当自由民!”
其他奴隶都像看勇士一样看着他。
所有人,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